说完,他就要起身。褚岁晚瞳孔放大,连忙拉住他,嗓音有些急促的说:“不用不用,这是阿晚自己不小心咬到的,很快就会好的了,不用涂药。”
见他脸上还在思索,褚岁晚心里一咯噔,余光看到手边的丝布,立马急中生智转移注意力。
“阿兄,你快帮妹妹看看这些布,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衣男子轻叹一声,顺着妹妹的意愿坐回椅子,拿起一匹布仔细地端详着。
“这布没什么问题,就是款式旧了点。”
款式旧?褚岁晚指尖敲了敲桌面,混沌的思绪渐渐拨开云雾,“这是过时的款吗?”
“对,比如这一匹。”褚符叙拿起一匹色泽鲜艳的绿绸,正是褚岁晚在店中摸的青丝绸,“这是用织锦法所制的青丝绸,凡是用此法织的蚕丝大多都是纹饰细腻,色彩艳丽。”
“但这些年因人们崇佛的缘故,偏爱淡雅之色,这种织法便愈发不受欢迎,且它耗费的时间长,价又高,普通百姓买不起,世家贵族又不喜,所以绸铺为了不亏本,一般不在进货此类丝绸。”
因着家中有个妹妹,褚符叙经常会订布裁衣,在京城也开有绸铺,故了解也颇多。
褚符叙疑惑的道:“按道理来说,大多数会此法的手艺人早就换了谋生,此法已经是濒临失传的状态。既然无人喜,也就不会耗费时间去织,现在连着几匹都是织锦丝,倒是颇为古怪。”
“阿兄,佛法传入大凉约莫是什么时候开始盛行?”
“大概是十年前流入。”褚符叙回忆道:“六年前开始盛行。”开绸铺可是要紧跟百姓喜好,这些影响穿物风尚
的时间,他还是很清楚的。
对上了。
苏杭的秋税开始减少的那一年,正是绍兴四十六年,也就是六年前。
至于,为什么这些过时的布会被她买回来,褚岁晚还要去证实一下。想此,褚岁晚和兄长再聊了几句后,便进屋换了身布衣,上妆修改几下容貌,又急匆匆的出门。
等少年再次踏进第一家逛过的绸铺,里面不出所料的焕然一新,纷纷换上了颜色浅淡的绸布,其中就有江洵所参的竹月蓝布。
而那掌柜见她进来,也不复初时的热情,就靠在藤椅上,连眼神都没有多看过来一眼。
褚岁晚差点被气笑。看来那背后之人对她的长相了如指掌啊,居然还能有不同的待遇,连陈年旧布都翻出来了。
也是难为他们。
如此煞费苦心来骗她。
这不得好好招待一番。
褚岁晚保持微笑又回到住处,把重新买的布拿回院落给兄长查验后,她就来到奚云祉所在的院落,如此考验表情的事,还是交由此人来做吧。
“那是得准备一场鸿门宴招待一下了。”听了少年一番话的青年睁开眼睛。阳光下,望来的含笑眼眸,剔透如琉璃。
而躺在榻上的身躯修长如玉,姿态慵懒矜贵。自上而下的望去,就如同绣屏的美人图。
褚岁晚有刹那的失神。
他倒是恢复精神气了,悠闲地很。
褚岁晚移开眼,摊开手心,接下那掉落的桃花瓣,继续说道:“恐怕这一带的绸铺老板都经过了换洗,在以前,这些铺子的织法都是独具各异,现在的绸缎织法竟如出一辙,且技法拙劣。”
第二次去逛绸铺,褚岁晚照样每间铺子都买了一匹,她兄长一一翻看后,告知她这些布织法技艺皆为下品,可以用粗制滥造去形容。
而从犯的织法错误相同,则可以怀疑是同一批人所制,手法都一样。
江州作为苏杭最具盛名的丝绸之地,州内最火热的绸铺丝绸质量怎会这般劣质。就算她昔日足不出户,也曾在史书中看过对苏杭“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的美评。
“子安说的在理,我已经让人去请江州绸铺的掌柜们,今晚相约品茗轩,子安你就放——”
说到此,青年的嗓音忽地停下,闲散的姿态坐直几分,双眸紧锁在褚岁晚唇上的血痂。
“你这嘴是怎么弄的?”
褚岁晚本来还在惊叹于对方的智谋先知,听了这话,她瞬间心情都淡了几分,脑海浮现的画面让人气血上涌。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她救他,他却恩将仇报咬她一口,还胆大妄为的把那东西放入她的口中。
于是乎,褚岁晚没有表情的回视:“不过是被狗咬了,殿下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