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离家的时日,柳如烟每天都在胆战心惊,她想起丈夫断掉的手臂,她想起那边境艰险的环境,想起她女儿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那天当前线传来女儿落崖身亡的消息时,尽管她夫君说这只是敌军的计策,圣人也发话只是谣言,柳如烟还是大病了一场。
昏迷不醒的时日,她梦里都是女儿冰冷的尸体。当女儿回来之后,她一直踌躇不敢靠近,见到长子给女儿买东西,她更是感到羞愧。
这些,本就是她这个母亲应该做的。
于是乎,她也开始给女儿买各种首饰衣物,她要把这些年来缺席的通通都补回来。
希望还来得及。
褚符叙注意到她放回去的动作,心里既有叹气,又有愧疚,如果不是他的缘故,母亲又怎会忽略妹妹。
“不过”,想此他话锋一转,清隽的眉目浸着温润的笑意,嗓音轻柔,“我倒是觉得蓝色也很适合妹妹,跟妹妹温婉的气质很贴合。”
柳如烟眼睛一亮,“真的吗?”
语气带着连她本人都没察觉出的喜悦。
“当然是真的。”
褚符叙还没来得及回母亲的话,头顶便响起一道嗓音,紧接着眼眸映入妹妹梳马尾的模样,刻意画的偏凌厉眉眼言笑晏晏的朝他们看来。
褚岁晚蹲下,拿起那支被母亲默默放回去的宝蓝点翠珠钗,毫不犹豫的插在自己梳好的鬓发,后盈盈一笑。
“娘,阿兄,阿晚戴这个好看吗?”
“好看,好看。”柳如烟眼睛起了一层雾气,眸光细致的描绘着褚岁晚的五官。
从眉,到眼睛,再到鼻子,再到嘴巴。
苍白的唇色让柳如烟脑海想起女儿昨日在夫君背上昏迷不醒的模样,泪珠彻底忍不住落下,她伸出双手把女儿拥入怀中。
“阿晚,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暖意不断从对方身上传来,褚岁晚身体却僵硬起来,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在一旁兄长含笑的点头鼓励下,她慢慢回抱母亲。
“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阿晚保证。”
闻言的褚符叙听了忍不住眼角泛起痒意。柳如烟更是愣了好一会,而后忍着哭腔道:“好好好,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良久,褚岁晚从温馨的画面抽出神来,突然想起她换男装的原因,朝还在往她身上比对头饰的柳如烟和褚符叙问:“娘,阿兄,我昏迷了几日?”
“一天一夜,你爹爹刚进宫面见圣上,定会把阿晚受的委屈全部找回来。”说到这里柳如烟嗓音顿了顿,放下一支发钗,美目闪过一丝狠意:“那些人该千刀万剐,抢的良家女子竟上达百人。”
“阿晚救下的
那姑娘,原是户部侍郎冯安的嫡女,却落入山匪手中长达两年之余。”
那些人居然敢把她女儿推入这样的人手中,若是阿晚不会武功,柳如烟不敢想象。
旁边的褚符叙气息亦是沉了下来,唇角勾起的笑意淬着冷。
他不会让背后之人舒心的。
户部侍郎不是对方同一阵地的人吗?他的嫡女怎会出现在这群山匪手中。
褚岁晚没有察觉他们的变化,眉心微蹙,垂在身侧的手轻拍着衣摆,种种思绪划过心间。
这时柳如烟又道:“听说她现在和冯夫人也进了宫,望圣上能还给她一个公道吧。”
年少时,柳如烟曾和陆雅,也就是如今的冯夫人交好过一段时日。后来因为对方夫君站队的缘故,柳如烟身为一向不参与朝廷党派之争的魏国公府主母,自然是不得再与之交好,久而久之,两人便断了联系。
但柳如烟依旧记得对方视女如命,两年前当她听到对方女儿失踪的时候,她还在想,陆雅定是眼睛都哭肿了。
至于最后为什么不了了之,柳如烟估摸着定是和她夫君养的妾室有关。
想到此处,柳如烟叹了口气,眼眸闪过庆幸。
还好,她的夫君洁身自好。
进宫?
褚岁晚愣了愣,突然站起身。
“娘,阿兄,我回来再试这些首饰,我现在得进宫一趟。”留下这一句后,褚岁晚便转身急匆匆的往外走。
“这孩子真的是……”柳如烟摇摇头,嗔道:“自己病都还没好呢,就想着别人。”
褚符叙收回看向妹妹的目光,听到母亲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娘就由她去吧。”
末了,他补上一句。
“回来就给她加一碗药。”
“噗嗤。”
“那样阿晚说不定要哭鼻子了。”
柳如烟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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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宫。
龙涎香四溢的御书房内,仁宣帝刚送走多年未见的好友,又迎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