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琴音似流水般自男子指尖倾泻而出,他眉眼带笑,温柔的注视着前方女子舞剑的身影。
女子眉贴花钿,容颜绝色,与男子相似的眉眼在她身上,却矜贵灼华的让人不敢直视,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名门贵女。
但她周身气场又如枝头温婉梨白盛放,温婉与明艳同存,竟意外和谐,闪着寒光的长剑于她手中,锋芒内敛,从容沉稳。
铮——
琴音峰回路转,变得铿锵有力,女子的剑式也变得凌厉,锋芒毕露。
梅红的花瓣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簌簌落下,一曲终。
褚岁晚收回剑。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您走慢些!”
“慢不得啊,我得赶紧过去找子安。”
衣着朱红菱纹罗丝绵袍的娇美夫人,面上满是着急的神色,明明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岁月却依旧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步伐虽略急促,但依然不失仪态,可见未嫁人之前,门第之清贵。
褚岁晚有些愣神,记忆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有这番急切的模样。
眼眸静静的看着母亲绣着芙蓉花纹的裙裾,不留一丝痕迹的从她眼前略过。
然后母亲抓住了兄长的手。
“子安,你快些收拾一下,从后院走!”
褚符叙,字子安,褚家长子,即褚岁晚的兄长。
褚符叙有些疑惑,反握住柳如烟的手,“母亲,这是为何?”
“宫里传来消息,乌古突犯,一连拿下燕云十三洲,帝王大怒,右相上奏,竟要你领兵前去燕云,算算时间,圣旨已出宫门了。”
柳如烟看着褚符叙带着苍白的面容,美目闪过泪花。
褚家老祖宗是开国功臣,被封为魏国公,世袭爵位,其后辈也不负所望,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地位显赫。
而柳如烟是河东望族柳氏女,自小受尽宠爱,及笄后与当时年仅十五便被封为一品骠骑将军、继承父亲爵位的褚聿桉一见倾心,不久便结为夫妻,婚后孕育一子一女,极为恩爱。
但长子褚符叙是柳如烟在国乱时产下,那时因思念丈夫她曾偷跑边关,不曾想已患有身孕,外因下,褚符叙成为了一个早产儿。
以至于出生时就带有病根,柳如烟非常愧疚,其后几乎把全部身心都放在了长子身上。
而大凉的动乱也在褚聿桉胜的那场战役结束,但褚聿桉也在这场战役断了右臂。
他主动上交兵符,在家中专心和柳如烟养育长子,军功赫赫的魏国公府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
其后柳如烟诞下一女,取名褚岁晚。
如今,战乱又起,帝王下召长子,柳如烟可谓心急如焚,没等自己的夫君把话说完,便急匆匆的赶来褚符叙的院落。
褚符叙闻言温和的眉眼闪过错愕,但很快嘴角又勾起了笑容。
“母亲,国家有难,子安怎么能袖手傍观,既然陛下把重担交与子安,子安应不负所望才对,况且,子安也该出出府了。”
话落,褚符叙像个孩童一般对着柳如烟撒了撒娇,“不然,子安身上就得长草了。”
柳如烟沉默了一会。
下一秒,她突然别过了头,悬挂在眸中的晶莹再也止不住。
褚符叙薄唇动了一下,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母亲。”
褚岁晚上前了一步,走到了柳如烟即使是下意识使然,也无法忽视的位置。
“让我替兄长去吧。”
此话一落,院中静默了一瞬。
不远处刚踏进院门的褚聿桉,脚步停在了原地。
褚岁晚现今管不了这么多,她快速的说道:“京城中,鲜少有人见过兄长的模样,我乔装打扮一番,无人会知晓的。”
“让我替兄长去。”她重复了一遍。
“不可!”
柳如烟和褚符叙异口同声。
柳如烟声音比刚刚还急切几分,“那里可是刀剑不长眼的战场,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亲我怎么办,还有你父亲,你兄长,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褚岁晚闻言刚想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嗓音。
“你母亲说的是,时愿。”
时愿是褚岁晚的字,她见到褚聿桉先是喊了一声“父亲”,而后继续说道,声音很坚定:“父亲,时愿想的很清楚,太平时握笔,动乱时提剑,您常教导时愿,遇机遇不可放。”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面前,时愿不应该放弃,您知道的,时愿从小在您的教导下习武学排兵布阵,时愿的志向很大,也很危险,但时愿想一试。”
“因为时愿,不愿仅局限于一方天地。”
“望父亲母亲,还有兄长”,褚岁晚停顿了一下,而后作揖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