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苦寒,却能养出如此冰玉之姿的少年郎,实在稀罕。”老五眯着眼睛笑,吸溜了一口嘴角堪堪流下的口水。
老四勾脚轻踢了老五小腿一下,示意她收敛。在场的都是修士,再小声的嘟哝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老五不为所动,继续感慨:“就是这双眼睛怪可惜的,犹如豁了口的精美白瓷,叫人心生遗……”
“憾”字未及出口,老五就被老四捂着嘴巴,强行往内室拖行而去。老四嘴角的笑意十分勉强,表情恍似僵住了一般,瞳孔微颤:“我五妹许是被外头的雷劫吓得不轻,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先带她进去休息,还请裴少主见谅,呵呵……”
这声“呵呵”也极为呆板,透露着满满的尴尬气息。
场面一瞬的静默。
刘青青轻叹了口气,引导裴子瑜落座。
其他人不清楚裴子瑜这双眼睛的来历,与裴子瑜决战擂台的刘青青却是清楚的。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胜利,
她曾收集过各大门派金丹期选手的信息,裴子瑜赫然在列。
这位天之骄子无论是出身、实力、风评,还是样貌,在这一代小辈中都算得上是个中翘楚,浑身上下唯一的缺陷,恐怕就是他那双半瞎的眼睛了。
若是先天缺陷也罢,可惜,他的眼睛是后天被毁去的。
他的童年并非像世人所想象的那般,在琉光宗的庇佑下度过。
当年他的生母裴安然爱上了混入琉光宗的别派细作,当一朝事发,裴卿亲手将那细作歼灭后,裴安然已是珠胎暗结。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自己的生父,世间难得双全法,痛苦之下,裴安然选择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彻底离开了琉光宗。
这一去便是十年。
于修士而言,十年很短,弹指一挥间。
可十年后,当裴卿终于找到裴安然的行踪之时,却发现自己的女儿早已是荒郊野外的一具白骨,而自己的孙子,瘦的像个骷髅,眼睛还被毁了。
没有人知道裴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裴子瑜带回琉光宗的,只记得裴子瑜到琉光宗后,不到两年就练气大圆满,三年突破筑基升入金丹,寻常人至少需要五十年才能达到的高度,他只用了五年。
在这五年里,他也从一个干巴巴“瘦猴”抽条成了疏朗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从此,世人便记住了琉光宗有个天赋异禀、闪闪发光的少主裴子瑜,也逐渐淡忘了他那坎坷波折的过去。
就算偶尔提起,也无人难以知晓个中细节,只唏嘘几句“天妒英才”便作罢。
毕竟他的过去,还不如他的“花边新闻”来的耐人寻味。许多人都很好奇,一个远在极北之地的少主,是怎么和南海的那位二公主勾搭上的。
有传闻说是裴子瑜外出历练时英雄救美,顺利虏获了二公主的芳心;也有传闻说琉光宗实则与南海是世交,二人是靠家族牵线认识的。
各种说法不一,刘青青当时也只是一扫而过,毕竟桃色信息对于比赛准备没有多大用处,有这个闲工夫好奇这些没用的,不如陪她的霜羽冰鹿玩耍,培养培养默契。
“裴少主一路过来辛苦,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刘青青在裴子瑜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顺手替他斟茶。
赛场上,他们是对手;赛场下,他们是道友,还是得客客气气的才好,不能伤了和气。
裴子瑜点点头,道了句“多谢”,然后转头看向刘鹏,静静等待着什么。
刘鹏却不看他,慢条斯理地啜饮两口茶后,自顾自喟叹:“怪哉!以往品茶只觉苦涩,今日却尝出一丝甘甜。”
“《茶经》有言,北境剑毫茶‘虽不峻拔遒劲,亦甚甘香芳美’,父亲的口味,或许更喜剑毫,届时回金羽宫,可以让三妹带几株剑毫回去栽植。”二女儿刘兰之温婉娴静,莞尔一笑。
闻言,三女儿拍胸脯应声:“待会我就去市集买它十棵百棵的!“
刘鹏摆摆手:“不必啦,茶再好喝,喝多了也会腻。”
刘兰之与老三对视一眼,莫名觉得父亲话里有话。
“父亲,或许是心境的缘故。”刘青青掷地有声,“北境剑毫纵然甘甜,咱们东湖的雨后龙井却也是不差的。只不过十余年来,您一直心系老六的健康,心中牵肠挂肚,茶到口中自然苦涩,如今心事了解,心生欢愉,自然也就能闻茶香、知茶味了。”
“原来如此。”刘鹏看向刘青青的眼神中透着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