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鹿离似乎觉得房间里比较闷热，于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一盏明亮的水银灯映入眼帘。
灯光发出耀眼的白光，连天上的月亮都不及它半点光辉。
鹿离站在窗边，看了很久。
夏燃也走过来。
鹿离对这盏灯果然有特殊的感情。
“我听说过这盏水银灯的故事。”他和鹿离套近乎。
“在城市建造之初，它为市民们带来了黑夜中的光明……”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也互相熟悉了，有了一些感情。
要是他再努力一些，说不定就能让鹿离接受他？
看着与费科极其相似的眉眼，鹿离禁不住一阵恍惚。
有他陪在身边，就跟费科还没有离开一样。
是个阳光开朗版的费科。
其实也挺不错。
但……
“这盏灯，不是早就熄灭了么？”
鹿离抱着双臂。
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一瞬间的停滞，鹿离的发丝，也在空中短暂定格，然后又从耳后落下。
夏燃眼里的光华轻微闪动，然后，笑容又浮了上来。
“我特意找人把它修好了。”
“我知道你很喜欢它。”
作为市政工作人员，及时修缮路上坏掉的灯，完全在情理之中。
听了这话，鹿离的眼神黯淡，声音逐渐低沉。
似乎就在等着他这么说。
鹿离转头看他，“烈火塔？你是怎么修的？”
夏燃的笑容僵在脸上。
烈火塔？
即便没有言语，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已经从他的表情里倾泻了出来。
鹿离笑容无辜，“这个，是烈火塔啊。”
为了不影响市容市政，她会将一些烈火塔换上水银灯的皮肤。
从外观上看来，就和水银灯没有两样。
以此来减少市民们的焦虑感。
但烈火塔是不能发出水银灯那种耀目的白光的。
可发红光也不合适。
于是，鹿离干脆让它们熄灭。
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寂静，落针可闻。
夏燃的半张脸，被笼罩在阴影里。
只有下巴的棱角清晰可见。
他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既然他不说，那就自己来说好了。
鹿离：“我还在梦中，对吗？”
从一个梦境醒来，又进入了另一个梦境。
梦中梦的连环，把她耍的团团转。
像一个金字塔一样，一层一层往上叠。
上一层是有费科在鸽谭市，她现在在的这一层，是与现实世界同步的鸽谭市。
还会有下一层么？
她不知道。
但现在露底，却相当于摊牌。
她彻底把身边这个男人惹恼了。
“你发现了？”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发现呢？！”
夏燃的声音带了癫狂。
这是完美的梦境，完美的鸽谭市，最牢固的梦境，没有破绽，鹿离不可能发现异常的！
于此同时，他的脸也发生了改变，快要维持不住属于别人的容貌了。
烈火塔……
他疯狂调动世界记忆搜索，亿万信息在他脑中汇集，到底是什么时候换成了烈火塔的，是他有所遗漏么？
不可能啊。
漆黑的瞳孔，变成了电子屏，一阵数字乱码。
他，原来根本不是人。
鹿离的声线，有种要把人逼疯的平静感。
“我没发现啊。”
夏燃：“……”
数字停止流动，他整个人就像死机了一样。
鹿离摇摇头，随即莞尔一笑，
“我是骗你的。”
当然没有什么烈火塔。
在上一个梦境里，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还没有付诸实践而已，他自然不知道。
自己现在只是随口胡说，没想到，他自己找借口来圆这个谎。
他是梦境的构建者，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随着他的心意变动。
这里，完全是1比1按照现实鸽谭市复制而来的空间。
是一个空间消失，就会连带着里面所有东西，一起灰飞烟灭的世界。
像她之前经历的那些一样。
言以至此，夏燃的意念彻底崩溃。
轰隆一声巨响。
漆夜被撕开一条大口子。
鹿离淡然地看着破晓天光，“要结束了？”
夏燃的声音幽幽，“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周围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
数字构建的底层世界，数字流动逐渐解体。
梦境虚拟空间。
这个世界，要消失了……
“这是最后的梦，也是最初的，是所有世界的基石。”
夏燃的腿变成了流动的数字浮光，“从你进入的那一瞬间，你就被虚拟化了。”
“要是这个世界消失，你也会消失！”
数字波逐渐朝上，蔓延到了他的腰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