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礼貌微笑:“阿姨,我不结婚的,我下半年要出国,先忙事业。”
“阿姨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想拼事业,阿姨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想,不过终身大事也得抓紧啊,不然年纪太大生孩子会很辛苦的…”
一直闷头吃饭的向志强终于开口:“你说你管人亦柔干嘛,人家那么优秀轮得到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闺女吧。”
薛少萍女士突然挨训,面子上挂不住,提高音量道:“我怎么没管她,我跟她小姨给她相看过多少人,她一个都不见,每次有人问我你闺女怎么还不结婚啊,我都上火。”
自从大学毕业,我每次回家都能听到类似的话,过年尤甚,我以为我早就已经免疫,可以做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次心头憋着火,知道解释不通也想杠两句。
“妈我看你就是闲得慌,你要不找个班上吧。”
“我上班上得还不够啊,我现在退休了,就等着你来孝顺我。”
“我怎么没孝顺你,不给你买大金镯子了吗。”
“孝顺孝顺,既要孝也要顺,我现在就缺一个女婿。”
有些话真是解释不通,我放下筷子,开始情绪输出:“我真不知道结婚有什么好的,非得像你这样吗,你也知道你辛苦,那你为什么不想想是谁造成的。是,你多厉害啊,你赚钱你养家你生了孩子还得跟别人姓。”
我妈是她们那个年代的“独立女性”,嫁给我爸的时候没彩礼,就连婚房也是单位分配的宿舍,没产权的那种。后来赶上下岗潮,分配的宿舍也没了,我妈靠着做小买卖买了新房,向志强没工作,她就养了他十几年。
我眼瞧着她过得辛苦,从小是家里的长女,高中毕业就养家糊口,结了婚还要养老公和孩子,就他那个老公,孩子都长大了他却没长大。
这样的婚姻,是我最初抗拒结婚的理由。
她终于意识到我不开心,小声辩解:“你爸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他长得好看,现在不也会出去赚钱了吗。”
向志强也跟着附和:“我不就是不会赚钱吗,但我对你妈好呀,要不她能死心塌地跟我过一辈子。”
听他这样说我更来气:“对她好?对她好会在她坐月子的时候跑出去玩?对她好会心安理得看她一个人养家?对她好会劝她生儿子再受二茬罪?”
“别这么说你爸。”我妈瞪了我一眼,对亦柔笑笑:“这孩子从小就没大没小的。”
果然啊,人家俩是夫妻,我才是外人,我真多余让自己生气。
无论怎么劝,我妈的结论都是女人还是要结婚的。我累了不想跟她辩解,尤其亦柔还在,准备将火力往我身上引。
大手一挥:“你不是有好资源吗,来来来,都推给我,我去相亲。”
我妈是乐了,放下筷子就狂给我发微信推资料。突然感觉身边冷飕飕的,转头恰巧与亦柔对视。
她道:“谢谢阿姨款待,我吃好了,小园你送送我吧。”
看那笑容,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妙。
大雪过后,眼前白茫茫一片,只星星点点有些鞭炮炸过后的红纸散落,自然界的白与人类社会的红交相辉映,预示着旧的一年马上就要过去。
世界尤其安静,只余下“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不对,还有我粗重的呼吸。
亦柔大长腿迈得利索,我穿着雪地靴跟在后,笨拙小跑,实在跑不快。
“亦柔…”我停下来弯着腰喘气:“你再不走慢点、我、我不送你了。”
在离我两米开外的地方,她定住转身:“你要去相亲吗?”脸上不悦的神色,就还挺明显的。
我居然有点儿开心,反问她:“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不应该。”她答得干脆。
我努力压下即将翘起的嘴角,装做不懂的样子:“为什么呀?”
她向我走来,揉了揉我冻红的鼻尖儿:“因为我要约你。”
“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去相亲,我就什么时候约。”
怎感觉亦柔,这是在耍无赖呢,我可太受用。
虽然很享受现在这种暧昧的感觉,我和亦柔之间也该把窗户纸捅破。我已经长到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任的年纪,喜欢她就要告诉她。
我摘下手套,伸进她插着兜的口袋里,手上的余温裹住那只纤长的手,她没有躲开。
“就明天吧,我们一起去给林老师拜年,然后,我想去海边,还没有看过冬天的海呢。”我笑着跟她讲我的计划,仿佛我们已经在一起好久。
她伸手整理好我的围巾,似是下了某种决定:“好,就去海边,有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那...”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