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证此情此景,我只想尖叫。周围有人在踏浪,我想拉着亦柔加入。
却被她反手扣下:“蓝眼泪来的时候会携带大量的细菌和病毒,还是不要靠近吧。”
她的表情过于认真,很难不被说服。
“…有道理。”
然后我们就在海岸边上寻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坐了大半夜。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潮起潮落。
眼神不由自主瞟过去,看到微微皱起的眉,她看着远方陷入沉思,突然发问:“你初一那年,在学校的紫藤花架下,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望向我的眼睛:“是和朋友吵架了吗?”
初一,紫藤花架。哦我想起来了。
我和亦柔上学的时候,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所校园里。她说的那个紫藤花架就在学校自行车棚的对面。
我和她都走读,但高三有晚自习,会比初中部更晚放学。我们偶遇的机会只有中午取自行车的那一会时间。为了每天能在中午放学偶遇她,我专门学会了骑自行车。
至于在紫藤花架下哭过,大概只有那一次。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因为性格内向被同学孤立。班上有个女孩儿,她化妆、穿奇装异服、追求同班的富二代男同学…大家都说她是“小太妹”,自然也孤立她。
我跟她原本没什么交集,只是因为在班级门口看到她被别的班的女生扇了一巴掌,打人的女生我认识。
后来教导主任来班里问,有没有人承认看到有人打了她。只有我站出来。
别人都说我傻,说那个打人的女生有校外混混朋友,肯定会来报复我。
确实来了,有天他们在学校外堵住我,想揍我一顿。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抄起砖头就往他们脚边砸。
紧握的手插在兜里,只是为了不要抖得太厉害,硬着头皮装冷静道:“你们要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说着又弯腰捡了块砖头。
可能是没见过闷葫芦发飙,对面的混混们身体动作由进攻转为防御,有大着胆子的串掇领头人:“让她砸,我不信她敢动手。”
攥紧砖头的手生疼,当时仅存的理智告诉我,不能砸下去,那群人的人生不值得我用前途陪葬。
就在这紧要关头,巷子里又扔进块砖头,落地一生闷响,碎片四溅,好巧不巧砸在那群混混脚边。
他们以为我有同伙,撂下句狠话便撤了。
自从帮了那个女生之后,她就经常向我示好。我发现她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其他人看在眼里,认定我们是“一伙的”,把对我的孤立转成霸凌。
女孩因为忍受不了霸凌,最终选择投靠曾经欺负过她的以富二代男同学为首的小团体。
那天在紫藤花架下她问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赌气反问:“我们什么时候是过朋友?”
转头却哭得稀里哗啦。
给亦柔讲完这个故事,感觉气氛有点沉重,我又额外给她讲了个“彩蛋”。
“就之前想揍我的那帮小混混,听说当天晚上就被揍了。”
我做出仰天大笑的夸张动作:“只能说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也不知道是谁在传,说是我找人揍的,所以哪怕后来我被同学欺负,接受到的也只是冷暴力,没人敢真揍我。”
我感叹:“也不知道是哪位侠义之士暗中助我。”
亦柔轻笑:“说不定是只不会叫的狗。”
“嗯?”我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狡黠。
亦柔生硬转移话题:“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什么时候?”
窃喜,我们还没分开呢,她就开始期待下一次约会了吗。
*
我和亦柔的第二次约会很偶然。
由于工作原因,我收到了合作伙伴送来的老唱片展的赠票。
那个展子收藏了很多8、90年代的黑胶唱片,各式风格都有,不限国度。我没有什么音乐细胞,除了给合作方面子,主要是附庸风雅,顺便听听能拍卖出8万块钱的黑胶唱片,到底是个什么音质。
展厅很小,没几分钟就能逛完,来的人也很少,三三两两聚集着,半晌不挪地。
时间在这个复古的展厅里仿佛生了锈,不紧不慢地溜达。没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讲不完的工作电话,唯有缓慢悠扬的乐声,这在北京已经足够奢侈。
里面的藏品大多都是私人收藏,大概策展人喜欢邓丽君,专门留出地方摆放邓丽君的唱片。
在一幅邓丽君身穿紫红色旗袍的海报下,我看到了亦柔。
她坐在老式唱片机前,戴着头戴式耳机,似乎沉浸在音乐里,或者只是在发呆。靠近时能隐约见耳机漏出的《甜蜜蜜》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