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来学习一遍这首诗的意思,这是一首妻子思念远征丈夫的诗……”
所有人全神贯注在书本上,唯有乔姝月怔怔望着那一行字,失魂落魄。
“妻不断苦想,凄凄惶惶,一颗心随着丈夫飘远。”
“行军途中人困马乏,丈夫也不禁想念着妻子,酒落愁肠相思泪。”
“……”
乔姝月头忽然很痛。
她抬手捂住额头,伏在书案上,脑子里反复回现的,是前世陛下出征前的场景。
他那时应当已经察觉到些异样,不然不会说他心里慌,总放心不下她的话。
或许命运在那时便已有了昭示,在暗暗预兆,他们难以善终。
陛下出征仓促,两人皆是万分不舍,分别后的每个日夜,思念都深深刻入骨髓,与病痛一起,百般折磨着她。
他征战在外,想来亦如这诗中所写,在疲惫难熬时,于火堆旁,开一壶热酒,一边痛饮,一边思念着她。
这般想着,泪水慢慢沾湿了眼眶。
上天不公,凭何让他们这一对有情人过得这般凄惨?
还好,她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首诗叫乔姝月感同身受,前世病入膏肓时的痛苦在此刻全都想起。
她趴在案上,眼睛是看着书的,夫子瞥她一眼,见她在学,便没纠正她懒散的坐姿。
倒是谢昭凌,一次目光落在她身上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一堂课很快过去,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夫子合上书,笑意盈盈地,朝着谢昭凌走去,想要问问他掌握了多少学识。
“孩子,你——”
他伸手,想拍拍少年的肩膀,话才起头,便见少年拧着眉,面色凝重,一个箭步冲到他主子的跟前。
夫子的手尴尬地僵停在半空,嘴角抽了抽。
谢昭凌半蹲在小姑娘身边,“怎么了?”
他忍了半堂课,终于能来看看她的情况。
乔姝月转过头。
四目相对,谢昭凌心脏蓦地一紧。
他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睛,声音不自觉放轻,“是脚疼吗?”
看着面前这张过分年轻的脸,乔姝月心里酸涩更甚,她委屈地点了下头。
“我们回去,找大夫来。”
谢昭凌背过身去,回头看她一眼。
乔姝月吸了下鼻子,沉默地趴上去。
谢昭凌果断地抱住她的腿弯,利落背起人,片刻不停,如一阵风似得离开了学堂。
打算来关切一下学生、刚
走到近前的、再度被忽视的许夫子:“……”
许夫子面色狰狞,对着那个空位,冷笑了声。
众人:“……”
他们离去得匆忙,东西都没带上,玉竹在后面帮他们整理学具。
回去的路上,只他们二人。
快到午时,路上行人稀少。
谢昭凌沿着夹道,疾速前行。
耳朵忽然被人拨弄了两下。
他的身体与感知一向都很敏锐,若是有旁人近身,立马会竖起防备,极快作出反击。
自打他不再排斥她的碰触、也只不排斥她以后,被乔姝月发现,他们之间的接触便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她时不时就要碰碰他的衣袖,摸摸他的肩膀。
耳朵还是头一回。
谢昭凌克制着声音:“课上发生了什么吗?”
为何上完学后,眼睛那么红。
小姑娘蔫嗒嗒地趴在他肩头,眼睫垂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他的耳朵。
“只是觉着,那首卷耳,读起来实在缠绵又凄惶,一下子便感同身受了,你呢?”
谢昭凌偏了下头,躲过她的侵扰,喉结轻滚。
“未能体会。”
乔姝月有些失落,收回手,叹道:“是啊,你不知道……”
谢昭凌微微蹙眉,“何事?”
“没,是我思虑过重罢了。”
今生是今生,前世是前世,是她分不开,才会徒生烦恼。
两辈子的谢昭凌也有极大的不同,她前世认识的并不是完整的他,如今这个才是。
“可是你又做了什么预知梦?”
谢昭凌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肩上的她。
院墙之外,树影婆娑,疏影横斜。
光影倒映在谢昭凌的脸上。
乔姝月愣了下,有片刻失神,似乎在他的身上,又看到了前世的影子。
不知从何时起,他望着她的目光里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漠视,而是充满七情六欲,有了丰富的色彩。
好比此刻,他幽深的眼中带了几分他都不曾察觉的忧色。
“若遇到棘手的事,可以说与我听,我会想办法。”
他不善言辞,更极少剖开心房,袒露心声。
他该有多担心她,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乔姝月笑了,“你要同我一起分担吗?”
谢昭凌认真地望着她,“嗯,毕竟姑娘的秘密只有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