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点点头,缓缓道:“那这和云家有什么关系?”
周礼道:“大有关系,殿下奉召进京是月前的事情吧!算算旨意发出的时间,正是忠勇侯世子元博腾刚刚得胜准备还朝的时间。元家是后族,八殿下是嫡子,那么皇上将八殿下的开府时间提前到和七殿下一起就无疑是想说明一种恩宠。可是现在皇上反悔了,其中原因无非两个。”
“哪两个?”见周礼卖关子不说,萧凌不由得追问。
周礼抿了抿嘴,然后斩钉截铁的道:“一是功高盖主,二是废君拥立。”
“放肆。”萧凌似乎听的一惊,然后一声怒吼。
周礼听了连忙道:“小子无状,还请殿下息怒。”面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萧凌见周礼嘴上虽然告罪,但实际却对自己刚刚故意的威慑不以为意,便斜了他一眼,将脸沉下道:“这等无君父的话,本宫再不想听,你也不要再说了。”
说罢将眼闭上,依着车内的软枕便假装睡觉。留得周礼在边上兀自慌乱,揣摩自己刚刚做的到底是那里不对了,竟让明明并不生气的萧鼎突然发怒?
不过周礼即便再聪慧,到底是生在高门之家,父亲虽然只任了个小小的光禄寺卿,但却是开国功臣,两代皇帝都引为知己的人,外臣哪敢小觑他的儿子?而内宫之中他是当今皇上最敬重的怡和长公主的儿子,众人巴结都来不及,那里不是极力顺着他?所以无论如何周礼都没想到,萧凌这番作为,不是为着他的大胆说话,而是为着他脸上那不加掩饰的不害怕。而这种不加掩饰的不害怕,好听了说叫无畏,实际上却是另一种无度。不要说在帝王眼里,便是在寻常东家眼里都是忌讳,所以虽然萧凌无意将周礼引为心腹,但也不想这孩子以后折在这上面,这才话里话外打压了一翻。
周礼坐在那里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正心急的时候,却忽然想到这次离京前,母亲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事可以向李善才请教。”想到这里周礼一瞄萧凌,见他似乎睡的熟了,便轻轻挪到车外,紧着脸默默坐到李善才身边。
以李善才的功夫,方圆百米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何况车里面的对话?更加上李善才早得长公主嘱托,是以一见周礼出来便心中明了,于是笑道:“公子可是坐的闷了?那老奴与你讲个故事可好?”
周礼之前虽也是受李善才照顾,但一直都以为李善才不过是普通的奴仆,若非长公主这次特意提点,周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向李善才请教的,所以刚刚他其实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向李善才说好。现下李善才主动起了话头,周礼自然点头,当然他也好奇一个奴仆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李善才一笑,下意识捋了一下自己的假胡子道:“那还是先皇打天下的时候,曾收留了一个前朝宫人名唤瓯绣的。这人本也是世家子弟,父亲是前朝的言官,只是后来因为直言进谏,被昏君抄家灭族。幸而瓯绣当时尚未成年,主刑的大人不忍心让他同父兄一样赴死,便将他没入宫中,才勉强留得一条性命。而他之所以忍辱负重,便是想借机杀了那昏君,为家族报仇。只是他才入宫中不久,皇宫被魏武周攻破,将那昏君杀死,他也便趁机逃了出来,被先皇收留。”
周礼道:“这人的身世很可怜啊!”
李善才道:“不错,先皇正是可怜他的身世,又因为他从出身世家且为人聪慧,很是喜爱,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个贴身司笔。而后不久,先皇又发现他虽然年少却胸藏锦绣,又因父祖影响于诗章政务都颇精通,于是遇到有事不决便多向他询问,而他也多有异语可以为之解惑,所以偶有大胆言辞,先皇也不与追究,君臣颇为相得。
只可这惜好景不长,不过半年,瓯绣便被现在的忠勇侯,当年的元将军斩杀。原来瓯绣此人素来大胆,又自负高才,喜好戏谑,多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常常举止无状,便是面对先皇他也不知收敛。先皇爱其才,并不以为意,但军中诸将都颇为厌恶,于是,元将军便趁先皇外出,借军中小事将他斩了。”
周礼皱眉道:”这忠勇候气量未免太过狭小!”
李善才笑道:“不错。当时军中也有人以此弹劾元将军,只是先皇虽然因着此事颇为心痛,但却对众人道:“瓯绣无状并非其过,朕之放纵才铸其祸啊。故此非元将军之罪。””
言罢,李善才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周礼听后若有所思,良久,而后道:“原来如此,小子受教了。”说着起身向着李善才便是一拜。可是他显然忘了自己正坐在奔跑的马车上,于是一声尖叫便倒下车去,若非李善才眼疾手快将他抓住,怕就卷到车轮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