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穆寻这样一番话,换做是任何人都会接上夸奖,可闫教谕却依然神情冷淡。
见了身边人冷淡的反应,穆寻也不恼怒,依然是那般慈和愉悦,一挥手道:“孩子们怕是都等急了,行简,开宴吧。”
“哎!”萧行简也是满面笑容,他冲着几步开外候着的下人点点头,又躬身请众位教谕一一落座,待到各人面前的肴镶瓜果等都上齐了,他才也在离教谕席位最近的一处位置坐下。
随着萧行简的落坐,斐玉等一众学生才依次坐下,斐玉自然是紧紧靠着萧行简的,商以道、屠苏、秦讳儒依次按资历坐在他们的对面与右手,在他们之后又是地坤、玄震堂的学生,曲水最末端则坐了十数位黄巽学子。
如今岱殊书院共计二百四十一位学子,今日竟是来了近四成,因来的稍晚了些,位置尚且不够的学生们便纷纷找了相熟的人挤在一起坐下,一时间着原本寂静的深林涧水变得繁闹起来。
待众人皆坐下,萧行简又探头看向坐在主座上的穆寻,见他点头,才直起身,高举手中的青玉酒盅,高声道:“今日大吉,数喜并有,三春昭节,大道不灭,师尊得此高徒,壮我师门,幸甚快哉,兴起此宴,山肴野蔌,杂然前陈,酿泉为酒,当浮以白!”
萧行简音色悦耳,气息悠长,这抑扬顿挫的赞词顺风而下,便是最远处的学子,也能听清楚。
“第一杯,行简先敬众位教谕,若不是岱殊名师谆谆教导,诲人不倦,今日我等亦难以由此盛景!”他双手高举酒盅,却对着上位深深伏下身,恭敬地几乎将额头磕到木几才直起身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以穆寻为首的岱殊教谕皆面露欣慰之色,纷纷回酒,便是一直冷淡的闫教谕,也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第二杯,我敬各位岱殊同窗,求学问道,本是道阻且长,这一路上,唯有你我相互扶持,才有今日欣欣向荣,行则将至,做则必成,盼你我不辜寒窗,皆有所得!”
萧行简这番话一说,原本还有些停滞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众学子一阵叫好,亦回了酒。
此时萧行简的声音略略低了下来,他重新蘸满了酒,转向一旁的斐玉。
“第三杯,我替师弟敬大家,”他微微一笑,冲着教谕与同窗们歉意一笑,“斐玉与我同拜一门,本应该同敬,可他年小,喝不得这酒,我这做师兄的便代为一敬。”说罢便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
连喝三杯,萧行简的脸颊染了一抹绯红,越发显得俊美夺目。
“师兄!”斐玉低低唤了他一声。
“如此,好宴开席——”萧行简不理会斐玉,笑着高啸道:“今日咱们岱殊师生,便好好热闹一番!”他打个响指,候在不远处的下人们便鱼贯地将手里捧着的羽殇从曲水上游一一放下。
不多时,这些木漆羽殇便顺着涧水,摇摇晃晃地漂流而下。
因水道十曲九转,下头又有天然的顽石,不多时便有羽殇搁浅停下,停到谁面前,那人就要从涧中取出羽殇,将里头的美酒一饮而尽,饮完后立刻赋一首好诗出来,若情急想不出来,便要再痛饮三杯。
有羽殇在穆寻面前停下,他不推辞,取出羽殇后还未抬手到嘴边,忽然停下,笑道:“看来老夫是不用自罚了。”
说着,便缓缓念出一首韵脚齐全,意境深远的七绝诗,众人听了纷纷叫好,几位教谕也是面露惊叹,拍案叫绝。
又有羽殇在屠苏面前悠悠停下,屠苏虽不如穆寻才高意快,却也做了一首赞酒好诗。
随着宴到佳处,越来越多的学生们受到眷顾,他们或者一展诗才,引人侧目,或者高声笑谈,尽抒己见,也有人起身离开坐席到教谕处敬酒的,也有人相互间斗诗唱酬的,前者呼,后者应,觥筹交错,宴酣喧哗,好不热闹。
斐玉拿着甜果子水儿与穆寻、教谕们敬了酒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吃着木几上的点心,一边侧耳倾听着萧行简与商以道几人高谈阔论,一边又是不是被其他唱和的学子们引去视线,亦是身心愉快,怡然自得。
便是此时,有几位学子簇拥着走近,斐玉只当他们也是要向教谕敬酒的,变没去管,谁道忽然听到一声“斐玉公子”,才抬起头来看向几人。
这一看过去,便觉得几人有些眼熟,斐玉不由一番回忆,才想起来这几人便是那天在食舍里堵着他惹事的。
“喔?这是怎么?”斐玉心下暗道,不动声色的想:“是来一洗前耻的吗?”
他见几人已走到面前,微笑着慢慢站了起来。
一旁本来在与屠苏玩笑斗酒了萧行简以余光扫到这一场景,不由扬了扬眉,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也留了几分注意在斐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