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盯着方弗盈的他便果然瞧见方弗盈忍不住测过脸瞧了他一眼。
一个坦然微笑回望,一个顿了顿又转开头。
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没再说话,倒是周围其他人的交谈恭贺之声不断,尤其是上首的陛下分外爽朗的笑声,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一双养子养女,如今霍将军已得了心仪的新妇,成婚之日可期,接下来……”
袁慎说的这些方弗盈自然清楚。
甚至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在陛下来了之后才往角落里面躲的。
“接下来,陛下就该琢磨子晟和少商的婚礼了。”
袁慎看着方弗盈,突然轻笑了一声。
方弗盈:“你笑什么?”
“善见一直觉着,弗盈君果断干脆,行事不惧不畏,从不怯懦后退。却不想……”
方弗盈一噎。
他的意思她当然听明白了,只是……
既话已至此,想到近来的确并不稳当有些纷乱的心境,方弗盈便觉得,不如趁此说个明白。
她转过身,正面面对着袁慎,在这个少人注意的角落里,认真地直视着他:
“袁善见。”
袁慎见此,也将手上摇动的羽扇停了下来。
“我与京城中的许多女娘不同,时至今日我也已不可能变成她们那般的模样。”
袁慎脸色也正了起来:“弗盈君自是弗盈君,无需与旁人相同。”
方弗盈深吸一口气,说得更透彻:“我绝不会是甘于将一生悬挂于另一人身上的,这一点我不愿意也绝不会去改。袁善见,我希望你认清一件事,我方弗盈,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宗妇。”
袁慎慢慢笑了起来。
他脸上此时的笑意似与方才很有些不同,将这些干脆又透彻的话逼了出来之后,他竟像是显出了两分轻松来:
“袁家情状,想来弗盈君身边那位丹参姑娘已查了不少了。既如此,弗盈君应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善见自己,家中,宗族,诸多事宜皆是善见自己打理,从未有过纰漏,这做熟了之后也没觉得多麻烦,游刃有余。”
方弗盈眉头微微一动。
她当然不会觉得他说这话只为了夸赞自己,只是这其中的意思……
袁慎此时也坦然非常:“善见的确,年少时也琢磨过这宗妇人选,家世门第,姻亲势力,品行才学,到头来却也觉似可有可无,无甚意趣。后来也曾想过,这一生也许不必非得娶妻成婚,无情无爱,不入那网箩,也不必强自凑合,那时我便细细算过,觉着只看这些杂事俗务的话,如此也并无不可,我自己便能尽数料理妥当,并非定要有个宗妇存在。”
方弗盈微抿着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呼吸不自觉地轻了一轻。
袁慎笑眯眯地:“如今善见又翻来覆去琢磨过,越发觉着自己这儿是个极好的选择,诸般俗务人情,做个样子便可,我来料理就是,而若论无人管束的自由,这京中谁又能自由过我?自小我便是自己的事尽皆自己做主,不论大小,日后我,与我新妇之事,也会如此,全不必在意旁人约束。”
方弗盈仍是没有说话,微抿着嘴,皱起眉心,只是静静看着他。
袁慎忍不住将捏着羽扇的手背到身后,手指不自觉地在扇柄上摩挲,只尽力维持了面上的平静自信模样:
“至于其他……便是那般关心弗盈君的霍将军也是承认,善见可称得上京中儿郎中数一数二的好郎婿人选。弗盈君若要择婿,我便是最好的选择。”
方弗盈呼吸一顿,而后微低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
“摆出条件,权衡利弊,倒显得周全。”
“世事多变又无常,许多事并非有心即可,现实终究是现实,自然不得不思量。若能合心合意,不是皆大欢喜?”
方弗盈低垂着眼没有看她,却是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从不觉着自己必要嫁人才可,所以这般利益瓜葛,俗事人情,断不会是引我决定的起因,我不会为了这些而决定是否婚配。”
袁慎脸上再无轻松之态,呼吸也停了下来,心头被高高提起。
“我若择婿,无论之后考量如何决断如何,这开头,必是因情。”
袁慎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手背甚至因为用力崩出青筋,几乎要将羽扇的扇柄捏断。他仍定定地看着方弗盈,默了两息之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在方弗盈抬头朝他看过来的时候,认真地道:
“弗盈君选我,不能是因为情有,利也合么?”
“少主!”
正在方弗盈心里乱糟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袁慎的时候,早前被崔侯请走又去给霍君华瞧身体,被崔侯拉着又留了一长串的医嘱的三七,好容易脱了身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还是在这宴上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躲在堂外角落里的没药,顺着她瞧见的方弗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