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见她这样和善近人,一时也忘了那些规矩,挠了挠手臂:“姑娘是因为蚊子没睡好,才起这么早吗?”
“是啊。”
云纱撩开衣袖,多了好些红点点,“我与你同病相怜呢。”
不行,这事得解决了才行。
整宿听着蚊子叫,实在折磨人。
她想了想,道:“你可认识这府上管家的人?问问能不能拿两个纱帐过来。”
春草小声说:“我去找孙妈妈。”
孙妈妈就是那日黑着脸领她过来的婆子,她并不是这府上管事的人,但她只认得她一个。
这府上的人惯会拜高踩低,春草去了连人都没见到,下房只有两个今日不当值的婆子在睡觉,听见她敲门,开了门就是一通没好气的骂骂咧咧。
“小贱蹄子哪来的,大清早的就吵人睡觉,信不信明儿就找人牙子发买了你!”
春草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红了眼不敢说话。
周妈妈揪着她的耳朵喝问:“你哪个院里的?”
春草疼得掉眼泪,忙抓住她手腕,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云纱住的那个院子太偏僻,连个院名都没有,府上也不准称少夫人。
于是她便哭着道:“是姑娘,是姑娘……”
“哪个姑娘?这府里何时有姑娘了?”周妈妈冷笑,“大姑娘都出阁三四年了,你还跟我这儿胡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春草疼得直哭,好容易婆子撒开了手,她的脸已被掐得红红的,吓得噗通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是昨日进门的姑娘……”
周妈妈顿住。
她想起来了,是来冲喜的那位。
不过这喜事来得着急,府上连红绸都没挂,唯有公子的院里布置了下,所以她差点忘了这事。
听说公子一醒她就被夫人赶到偏院去了,并不是什么正经主儿。
她放了心,捏着绣了纹样的袖口,轻笑一声。
“我当是哪位姑娘呢…她叫你来的?”
春草头也不敢抬,啜泣道:“姑娘晚上被蚊子咬得睡不好,叫我来问问有没有纱帐。”
“纱帐?纱帐有啊,外面铺子里多的是纱,且叫她自己织去呢。”
“我倒不会织,你教我吗?”
云纱提着沾了清晨露水的裙摆,跨进了院子。
春草一见她来,立刻委屈缩到她身后小声哭。
“姑娘……”
周妈妈一见云纱,愣了愣,回过神来笑道:“哟,姑娘这话说笑了。”
云纱认真道:“我没跟你说笑,我真不会织,也确实被蚊子咬,如果你这里没有的话,那我等会儿去找杨夫人问问吧。”
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格外真挚。
这让周妈妈反而哽住了,原先准备好的阴阳怪气的话竟忘了吐出来。
“有的,有的,这就叫人给姑娘拿。”
罗妈妈披了件外衣就推门出来,脸上挂着客气的笑。
“姑娘也不用同我们做下人的为难,实在是你住的地儿太偏,我们一时照顾不到,你且回去,一会儿就让人给送过去。”
云纱点头,拉着春草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身,伸出两根手指。
“要两顶。”
人走了,周妈妈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不愉。
“夫人买来冲喜的,还真当自己是少夫人了?跟我们神气什么?”
她不满看向罗妈妈。
“你也是,你这会儿跟她拿好,还指望着以后巴结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蠢的,她要真闹到夫人那儿,你能讨得了好?”
罗妈妈紧了紧轻薄的外衣,初夏大清早的,还有些凉。
她转身回房:“她在府里一日,只要夫人没发话,那也不是咱们随便踩脸的,何况……”
她站在门口轻叹:“到底也算个可怜人呐。”
云纱若听了这话,大约也认同。
她也觉得自己怪可怜的。
在现代时,虽要为了论文焦头烂额,几乎住在实验室里,可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春草跟着她回到偏院,正要跪下请罪,云纱忽然指着院内两侧:“你看这地儿怎么样?”
春草一愣,一时忘了动作。
“啊?”
云纱环顾了眼,虽是偏院,院子却大,推开院门是一条青石板铺陈的小路,直到主屋与两间堂屋,三间小屋以回廊相连。
其余地方因无人打理,长了些杂草,估计十天半月才有人进来简单清理下。
如今已入了夏,草长得快,已没过脚腕了。
怪不得蚊子这样多。
不过她倒是有些兴奋起来,望着已经悬在天上的太阳。
太阳虽不高,却因院子位置不好,已照进院内小半了。
云纱估摸着日照时间短不了,这样的地方人住得热,植物却住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