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她不是一开口就那样失礼的话。
“杨夫人,说好的五十两怎么一直没有送给我呢?您杨家这高门大户的,也不缺这点钱吧。”
杨夫人顺着的一口气还未下去,不由被这话顶了下,呛进了肺里。
她用帕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初月立刻倒了温茶给她,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真是失礼,夫人面前还未行礼,张口便是五十两。”
她横眉冷对,“又不会缺了你的。”
真是奇怪,无论什么年代,欠钱的永远更趾高气扬一点。
云纱等杨夫人喝了茶水,不那么咳嗽了,才开口道:“我并非杨家的主人,也不算杨家的客人,失了哪方的礼呢?杨夫人,您与我,更像是生意伙伴,您给钱,我办事而已,如今事已办成,钱却未到账,我想来问一声,不算什么失礼吧。”
杨夫人用帕子擦着唇边的茶水。
“给她。”
初月皱了皱眉,不好说什么,转身从里屋拿了两包银子出来,均用大手帕包着,沉甸甸的坠出形状。
云纱也不想表现地太过明显,但她的确有些控制不住的双眼放光。
她前世也不是个有钱人,更是没有见过如此份量的银子。
初月走近,她便伸手来接。
初月冷笑了声,将银子放进她怀里,阴阳怪气地提醒了句。
“姑娘小心,可拿稳了,莫让银子掉下来砸了脚。”
五十两是个什么概念,该有五斤重了。
五斤的份量一下子压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短时不觉什么,一想到要走那么长的路,还是有些吃力的。
不过她乐意吃这份力。
于是她眉开眼笑,装作听不懂初月话中的意思。
“不会砸脚的,你放心。”
初月心里发气,好赖话都听不懂,真不知是个极聪明的,还是真愚笨至此。
杨夫人坐在榻上,有小丫头进来挑了烛芯,其中一盏落在榻上的小桌上,杨夫人凑近了,用油勺轻轻拨着烛台。
烛火摇晃,她身后的影子随之飘动,云纱不知道怎么想到了海草。
初月在杨夫人脚边落座,替她脱去鞋袜,手法熟稔地按摩着脚底。
杨夫人搁下手中物件,以手撑着头,似乎漫不经心地看向云纱。
“既得了钱,还站在这做什么?”
云纱问:“您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五十两?”
杨夫人没说话,但显然是这个意思。
云纱皱了皱眉,感受着已有些发酸的手臂,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这府里真是难呆,一点也不自在。
宁栖院和稻香院几乎是府上相距最远的两个院子,天又黑了,她顶着夜色从宁栖院走回去,即便看得清路,也要走上一刻多钟。
初月见她沉吟不动,问了声。
“姑娘还不回,是想留下来一起用膳吗?”
云纱将五十两搁在地上。
“也不是不可以。”
她有意无意地说道:“今天中午的饭煮少了,给杨公子盛了,就不够我吃了,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听了前半句正要发作的初月,此刻怔了怔。
倒是杨夫人率先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羽儿今日中午在你那儿用了饭?”
“是啊,听墨竹说,他早上几乎没怎么吃,这几日除了喝点粥,就没怎么进食了,这样下去可不好。”
杨夫人目光惊愕,又转为欣喜。
她忙起身子,姿势有些绷直:“将今日的事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情况,你同羽儿说了什么,他才肯听你的?一个字不许漏。”
她的眼神虽掩饰不住惊喜,口吻却严厉,这让云纱多少有些反感。
她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直白道:“杨夫人,我在府上住着算什么?若是主人,那不该谁都能对我不礼貌,若是客人,就更不该住在那偏远小院,凡事自己动手了。”
烛火在杨夫人的目光中轻轻跳动了下。
“你的意思是?”
就等这句话了。
云纱道:“还是与我先前说的那样,是交易,我出身商贾,杨家也是,所以做生意对你我是最清晰最方便的合作模式,我对于杨白羽来说,并非他的妻子,所以没有义务伺候他的一饮一食,因此您需要我去做些什么的时候,应该给钱。”
初月脸色气得发白。
“姑娘也太放肆了。”
“不放肆,我收费不贵,对于杨家来说完全洒洒水的事,能花这么点钱就能哄自己儿子乖乖吃饭,难道对于杨夫人来说,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吗?”
杨夫人坐在榻上垂眸看她,她的头发散了一半,从肩膀前落下,逆着光,云纱看不清她的眼神,她的双眼漆黑好似幽深的洞穴。
她忽然想,杨白羽的这双眼大约就是遗传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