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有说话,而是撑着妖兽的尸体翻身上去,站在少年的身旁自己去看他算出来的东西。
卜卦占运这种事物是命修和卜修的强项,虽然甘骨在这方面上天赋不高,但至少比杜鸢这个外行人更精通一些。
杜鸢仔细看了会儿,蓍草起卦需要有十八易才成一卦,他应该已经完成了前十七易,正在起最后一易。
此时天地间安静无风,刚刚死去的妖兽还尚且温热,血腥气息没有散去,远处山头的几只体型矮小的妖兽迫于这股强大的威压而只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却一步不敢上前。
脸色苍白的少年抿着唇,他没有用手指触碰蓍草,而只用最为纯粹的灵力进行筮法立卦。
分二、挂一、揲四、归奇。
每一步他都做得谨慎而缓慢,规范得简直能立刻给初学者当模本,就连杜鸢这个外行都能发觉他的灵力轨道。
以她的眼力,分毫没有觉得甘骨的卦起得有问题。但当最后一易即将成形的那刻,干枯扁平的蓍草忽地凭空升起一簇火焰,眨眼间四十九根蓍草全部变成了灰烬。
甘骨、杜鸢:“……”
半晌,杜鸢说:“你这是算的什么?”
甘骨:“甲字令牌在画卷何处。”
杜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桑寄雁在哪?我去把她带过来。”
桑寄雁是此次卜修的魁首,出身天枢学宫。
甘骨脸黑如碳,努力给自己找补:“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问题。这已经是我今日算的第三卦了,从金钱卦到蓍草起卦,结果都是这样!”
杜鸢不相信自己的卜卦水平,甘骨可以理解。但他死也不会去找桑寄雁那个女人求助!
他挥手散去地上洒落的灰烬,试图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我说真的,这个卦很不正常。”
蓍草燃烧的那刻还未形成的卦象就已消失了,甘骨又将其画了出来。
“只要能够起卦,就意味着我的灵力已与天道相接。此后无论卜卦者水平如何、卜算何物何事,天道必然会给出讯息。重点只在于卜卦者能否从天道给出的众多繁杂讯息中挑出自己所需要的部分。”
甘骨说着,示意杜鸢去看两人面前的残缺卦象:“这就是天道给出的讯息——确切来说,是一部分讯息。”
他将最后一爻虚虚画了出来:“这是还未成形的风雷益卦或者□□屯卦。风雷益卦是小吉之卦;□□屯卦虽说运势有阻,但阴阳相接、福祸相依,雷雨之动满盈之时,亦有万物复苏之机。”
杜鸢听出了他的意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又是一道火焰凭空升起吞噬墨色的卦象,最后化作一条赤色的小蛇落到甘骨的肩头,消散于空气之中。
亲手毁掉自己卦象的甘骨说:“我是命修,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存在。卜算卦象并不为了预知未走之道,而是为了改变所有对我不利的命道。”
只要能够成卦,无论此卦是多么凶险也有改变的机遇。
“但是这一卦未成。”甘骨说。
“你知道一个卜修只有在什么情况才会起卦却无法成卦吗?”甘骨站起身,面对着杜鸢如此问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其一,是他所占之事本就没有结果——或者说此事根本就不存在。”
“其二,”他慢慢说,“有人在阻止我卜卦。”
第一种情况可能性不大,甲字令牌可是此次宗门大比的关键令牌,怎么可能不存在于画卷中?天枢学宫总不能根本没想让他们决出魁首,那他们举办宗门大比有什么意义?
杜鸢思索着:“你觉得谁能阻止你卜卦?”
“那人可就多了。”甘骨在这点上倒是很诚实,“很多人都能阻止我卜卦,我没办法给你确切的名单,但我可以给你排除桑寄雁。”
甘骨虽然次次卜卦都会输给桑寄雁,但这么多年的失败经验让他直觉认为这幅卦不是桑寄雁阻止的。
“至于其他人,他们虽然可以阻止我卜卦,却难以避免留下痕迹。”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说到一半忽然又“啊”了一声。
杜鸢用眼神询问他又怎么了。
甘骨眯了眯眼睛:“有一个命修倒是能做到既阻止我又不被我察觉。”
杜鸢:“谁?”
“叶序秋。”脸色苍白的少年耸耸肩,慢悠悠地笑了一声,“我的师妹。”
两人一路追着谭磬和公羊青而来,只是这对师兄弟滑不溜秋得和蚯蚓一样,像是对阴阳山海图了如指掌,总是能借助地势将身后追赶的所有人甩掉,再出现时又在数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