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磬的行动做得隐秘,他只是用阵法稍微改变了一点天枢学宫的地形,让魔族只要向某个方位前进,兜兜转转就会到达晏回青所在的位置。
他很小心, 也很谨慎,动用了不知道多少法器,甚至当日晏回青也没觉察异样。他只是本能地觉得与自己交手的魔族有些超乎寻常的多,直到后来才从活捉的魔族记忆中发现端倪。
被人算计这事, 晏回青本没想让符盈来替他动手,也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快自己一步猜出真相。
符盈:“他对外说自己那晚在太清剑派客栈过夜,但我在天枢学宫找到了他残留的灵力。”
这自然是因为她后来又超过自己承受范围地动用了一次灵识,直接导致符盈从观莲古城回来后便断断续续生病,直到现在也没完全好全。
只是虽说发现了谭磬的灵力,也不能完全确定他在那晚做了什么事情。毕竟他也要时常去天枢学宫参加宗门大比,留下灵力并不奇怪。是故符盈那时也没发现问题,直到近日她开始反推谭磬的计划,又听了他说的那番话后才真正有所猜测。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对我——以及我身边的人,很有杀意。”符盈说,“他想让我活着,又不甘让我活着。”
说什么只是好奇,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后他就会对符盈失去兴趣,到时候还不是和他弟弟一样想要杀了她。
符盈在心中腹诽,在这方面上来说,谭珩比他坦诚直白多了。
晏回青开了口,符盈才想起来当初隔着蝴蝶在仙舟上看到的场景。
她的眼珠转了一圈,伸手拉住走在身侧的男人衣袖:“我记着,初见时谭磬还是很尊敬小师叔的。现在这样被他设局陷害,想必是因着我的缘故——有什么感想吗,小师叔?”
晏回青对此只有三个字来回答:“他找死。”
符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开手,和他一起转过拐角,视野中天枢学宫的肃穆大门隐约显出一角红檐。
晏回青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粘上的糖渣,漫不经心问:“要我帮你杀掉他吗?”
他的语气随意,像是在和符盈谈论今夜吃什么一样简单。
晏回青确实没把那两个少年放在眼里。
对于他这种早已步入入神期的仙尊而言,若他有心要杀一个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与思考出今夜想吃什么没什么区别。
就算这个修士身怀绝技,也不过是再思考一下明日早膳吃什么的程度。
明月早已悄然升起,安静地注视着地上生灵。
符盈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咬下,缓慢咀嚼着,脸颊不时鼓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蹭过晏回青停留在她唇边的手指。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忽然被羽毛轻轻扫过心脏。
他按了一下符盈鼓起的脸颊,在少女撩起眼睑看过来时若无其事收回手指,拿出一张干净帕子帮她擦干净唇角,又拉过她的手一根一根擦干净手指,轻啧一声:“吃得跟小花猫似的。”
符盈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番动作——她觉得小师叔貌似很喜欢做这种琐碎的小事情,从穿衣梳发到洗脸擦手,他似乎很享受她在他的照顾下变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过程。
她被捏着换了只手擦手指,才遗憾摇头,慢吞吞说:“暂时还不可以。”
现在就将人杀掉,符盈好奇的那几个问题就没有答案了。
晏回青不置可否:“随你。”
他现在还处于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让算计他的人再多活一段时间。
——当然,绝不是舒舒服服活着。
他放下符盈的手,跟着她走出拐角。在符盈被旁人叫住注意力转移的空隙,男人疏淡的眉眼闪过一丝嘲弄,手指微动。
数里之外的沙滩上,眸色浅淡的少年半拖半抱地带着自己接近昏迷状态的哥哥向回走。
他的脸上是蓬勃欲发的怒气。少年张口,一句尖锐的“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早就——”还没说完,苍白脸色的少年倏地睁开眼睛,瞬间爆发的力量就连谭珩都没受住,一脚被他踹得向后踉跄几步。
谭珩抬头震惊而茫然地看着他,瞳孔却骤然紧缩——
同一轮明月下,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灵力自谭磬脚下旋转形成阵法,在谭珩目眦欲裂扑去的前一刻,携带着阵中唯一的人瞬移至依旧留有浮冰的冰冷漆黑的海底。
谭磬挣扎不得、动弹不能,只能感受到海水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张口喷出一串夹杂着血沫的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