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
符盈回过神看向她。
她声音很温和地告诉了羡鱼:“因为此世灵力开始枯竭了;我也并未拿到祂的权柄。”
多么奇怪呀,曾经她很疑惑为什么无论是盛贰还是羡鱼,他们总是可以在她的面前维持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像是对她多么友好和善一样。
可如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羡鱼,她的歇斯底里、她的执拗疯狂……这些强烈的情绪只是让她在心中划过一丝物是人非的感慨时,符盈终于明白了:
因为他们可以肆意掌控她的生死,所以对蝼蚁的挣扎宣泄毫无波动。
这些友好和善的根本缘由,是他们实力足够强大。
符盈的话打碎了羡鱼所有的希望。
“……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呢?”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空无一物,“到头来、不还是没有逃脱命运吗……”
她呢喃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慢慢的,就连那一点微弱的声音都悄悄地消失。
空间之外,神色冷峻的黑袍女子毫无征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她右耳的耳坠被捏碎,此时左耳上的耳坠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同样破碎了。
纪聆竹抓住她这一瞬间的怔愣,挥手劈碎那只巨大的金色两仪鱼后抛出卷轴。
在方才的交手中纪聆竹已经摸清楚了这个女人的修为水平,她抛出的云龙图足以将留鹭牵制在原地。
但是——
徐远岫瞳孔一缩,头顶星辰瞬间亮起光芒,险而又险地将留鹭忽然爆发攻来的灵力拦下!
他的脸色变幻一瞬:留鹭的修为怎么忽然提高了?!
那破碎的耳坠似乎是解开了黑袍女子身上所有的束缚,她抬起眼眸看向徐远岫和纪聆竹。
“就到这里吧,”她像是在和他们商量一样,很平静地说,“我要走了。”
躲在纪聆竹身后给她隔空布阵的天枢学宫弟子几乎被气笑了。
“你这魔族好大的口气!”他咬牙痛骂,“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你当你是来集市闲逛的吗?!”
纪聆竹对这番话的回答是一言不发地继续攻击。
然而此时局势颠倒,不久前还处于下风的女子轻松挡下她的攻击。
留鹭轻甩软剑,鲜血淋到洁白雪地上落下一长串的痕迹,转瞬又被她自己碾碎。
“你们拦不住我的。”她说着,唇边极其罕见地微微勾起,这是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和两位见面我很高兴,只是……”
骤然爆发的灵力淹没了所有声音,待漫天扬起的雪花坠落,原地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坑洞。
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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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藤蔓自觉将羡鱼拖走了,符盈两手撑在身旁,看向从一开始便沉默盯着她的男人。
他的容貌条件生得很优越,只是五官有些过于锋利。就算身上受着伤、脸上还有着深深浅浅的带血伤口的狼狈样子,这样直勾勾盯着一个人时也带着一种强烈的侵略性。
但符盈在他这种目光下却没升起多少警惕心,她好像无端地就知道,她不需要畏惧害怕他。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认识这个人的。
空间的坍塌已经快要波及到这片银华树林了,符盈用余光扫了一眼慢慢升腾而起的银色碎光,开口说:“前辈是璇玑阁的人吗?徐远岫师兄不在这里,他还在外界,我可以带您去找他。”
一片静默,就连树叶娑娑声响都隐去了。
在符盈思索着要不要再问几句时,男人向她的方向走来。
一步、两步……他站在了符盈的面前。
他很高,之前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还不明显,现在符盈坐在石头上时只有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绷紧流畅的下颌线条。
她不太喜欢仰着头看人,可这人大约是她的前辈,符盈撑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用力,准备站起身。
可他曲起膝盖,半跪在了少女面前。
这个动作非常自然流畅,像是曾经做过了无数次一样。符盈看得一愣,措不及防便与他那双漆黑中带着点猩红的眼瞳对视了。
符盈很难形容他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走投无路的绝望之人站在悬崖边缘,忽地看到坚硬石壁裂隙间,执拗倔强地挤出一朵鲜艳漂亮的花。
他看着这朵花,终于唤醒了自己过往对世间的所有爱意。
我、是不是和他关系很亲密?
大量的记忆碎片开始冲刷,挨挨挤挤、密密麻麻。无数个神色各异、衣着不同的“他”交叠。“他”或是伸手捏住了她的发梢,或是抵着她的肩膀垂首……可无一例外,他都是这样在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