蟊贼潜入白云寺被逮住是事实,被棍责了一顿也是事实。
不过,那武僧坚决不认杀人重罪:“贫僧自小习武,在白云寺做了二十年的护寺武僧,抓过的蟊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用木棍打一顿略施惩戒,也是常有的事。从未出过人命!”
“贫僧那一日并未用重力,也没打过蟊贼的额头。这杀人罪,贫僧不能认!”
杨政淡淡道:“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全力,也没打过死者额头,谁能为你作证?”
慈恩不假思索的接过话茬:“我能作证!”
杨政瞥慈恩一眼:“你们是同门师兄弟,亲亲相隐,作证不足为凭据。”
慈恩气极:“当时就我和师兄在场,我不能作证,那要怎么才能证明师兄清白?”
“那是你们的事,本官只负责看证据审案。”杨政板起脸孔来,颇有几分威严。
慈恩眼里直冒火,说话口不择言:“这件命案,来得实在蹊跷。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故意陷害白云寺。不偏不巧,就是在郡主驾临雉县以后,说不定此事就和郡主有些关联……”
“闭嘴!”
陈瑾瑜柳眉一竖,厉声呵斥:“白云寺里出了命案,无力辩白,竟敢往郡主身上泼脏水。再敢胡言乱语,这白云寺就永远封下去,休想再开寺门!”
慈恩梗着脖子回应:“下个月初一,薛老夫人会亲自来白云寺听主持大师讲佛经。你们敢一直封着白云寺,就不怕薛刺史怪罪?”
陈瑾瑜冷笑一声:“佛祖慈悲为怀,一座佛寺竟出了命案,这等藏污纳垢之地,也配给薛老夫人讲经吗?”
“郡主已经修书一封,送去薛府了。”
“你以为除了白云寺,薛老夫人就无处可礼佛了?荆州境内,除了白云寺,还有两座香火旺盛的寺庙。薛老夫人礼佛之心虔诚,换一座佛寺烧香便是。”
慈恩被噎得哑口无言,面色难看至极。
就在此时,一个老迈平和的声音响起:“我佛慈悲!”
第153章 割肉(一)
正主终于出来了。
陈瑾瑜心里冷笑一声,转过身来。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名闻荆州的高僧普善大师。
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名声,普善大师自有过人之处。不说别的,只这慈眉善目神色平和的模样,就很唬人了。
可惜,郡主不信佛。她陈瑾瑜也不信佛。今日她领郡主之命前来,就是要撕一撕白云寺高僧的脸面。
“原来是普善大师。”陈瑾瑜不自觉地学着郡主平日的气势,略略扬起头,以下巴对着高僧:“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善大师的弟子误杀人命,不知普善大师在念经的时候,可否有愧?”
普善大师轻叹一声:“都是贫僧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等祸事。请陈舍人回去禀明郡主,贫僧今日就去县衙向郡主请罪。”
慈恩和那武僧大惊失色:“师傅!”
这一低头请罪,就坐实了误杀人命的罪责,白云寺就会留下难以磨灭的污点。以后还怎么以慈悲脸孔对着一众百姓?
普善大师淡淡看一眼过来:“你们两个留在寺中,等为师回来。”
慈恩急急上前:“师傅,这县衙去不得!我们没杀人,不能认罪!”
武僧咬咬牙,跪了下来:“一命换一命。蟊贼死在柴房里,弟子百口莫辩。弟子去县衙请罪,由郡主发落。师傅对此事毫不知情,就不要去了。”
一对傻徒弟!
郡主费尽苦心,设下这一局,就是要逼白云寺低头。不付出足够的代价,哪里能全身而退。
普善大师心里暗叹一声,声音重了几分:“你们两人都回禅房,为师去向郡主请罪。”
慈恩和武僧眼睛都红了,眼睁睁看着普善大师随杨政一行人离去。
普善大师已经两年没出过白云寺。今日难得出寺,却无百姓簇拥跪拜,只有十数个面无表情的王府亲兵。还有一双年轻的少年少女虎视眈眈,也就是陈舍人和马舍人了。
上了马车后,普善大师闭上双目养神。
陈瑾瑜紧紧盯着普善大师的脸。
马耀宗想了想,小声提醒:“陈舍人,普善大师主动去县衙见郡主,总不会半途跑了。不必一直紧盯着。”
陈舍人却道:“万一他在半途装晕,赖在郡主头上怎么办?”
普善大师:“……”
以胸襟著称的普善大师,忍不住睁开眼:“陈舍人,贫僧今年七十有二,一把年岁,怎么会做这等无赖小儿行径。”
陈瑾瑜挑眉冷笑:“这可不好说。普善大师往日做的那些事,细细数来,和盘踞一方的豪强可没什么两样。雉县百姓整日劳作辛苦,却连饭都吃不饱,还有百姓卖儿卖女,只为了供佛。如果天上的佛祖知道普善大师这般盗匪恶贼一样的行径,只怕也要愧为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