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电话却接通了,那一瞬间,许文是懵的,也是惊喜惊讶的,但他也后怕。周晏深要和陈池说什么,而陈池又会如何回复,如果这次通话不尽人意——周晏深又处于崩溃阶段,当前简直就是无解的题目。
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让他稍等,他借着几秒钟喘了喘气。很好,又有时间拖延了。
“通了,你让我先和陈池说。”
许文的脑子忙得不可开交,既要注意周晏深的情绪和他手里的刀以及受伤流血的手,还要去深思怎么说才能让陈池不抗拒,不挂断,给周晏深一个活下去的念想。
电话传出杂音和脚步声,陈池的声音应时响起,许文沉默了,不晓得自己想的理由行不行。
“是我陈池,你别挂电话,求你。周晏深现在手里拿着刀,他割腕了,他用自残的方式逼我给你打电话,我劝不住。”
一时间寂静。
没有熟悉的“嘟嘟”声,谢天谢地!许文紧张到咽口水,他一边走向周晏深,心里留意着刀,一边对陈池说:“这一周医院给他下了两次病危,他到今天才醒,就现在,他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就当救人一命,他现在情绪有点崩溃。”
“求你别挂,只需要几分钟,几分钟就好。你能明白我意思吗,几分钟。”
电话里有很重的呼吸声传来,细听又像风声,感觉陈池站到了风口。许文不知道陈池明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而周晏深此刻的注意力也全在电话上。
从耳边挪开电话慢慢递给周晏深,许文找准机会在他抓到手机的同一时刻夺下刀丢远。
“小池,是我,能不能别挂,求你了。”周晏深迫切,两只手捧着电话放到耳边,血从手指又倒流回手腕,然后顺着胳膊染红了病号服的衣袖。
简单的“你说”拯救了周晏深的惊惧不安,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又迷失方向的旅人,在极度缺水,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天空突降暴雨,救了本该命绝的他。
说什么,怎么说?周晏深想到真相,反思己过,眼泪来的猛烈。距离许文太近了,他转身走到房间的窗户墙角蹲下,像犯了错不敢让人看见,又羞于承认的小孩,他把自己藏在窗帘下面痛哭,他对陈池说对不起。
拿着镇定剂的医生已经来了,许文心里五味杂陈,酸胀的要命。开门接过后,他又把人送走了。关上门,看着抖动的窗帘,他叹了口气。
明亮的路灯被墙面切割成斜角,陈池靠墙站在暗面,皱着眉:“接你电话不是听你哭,如果你只会哭,那我没耐心听。要么说话,要么我挂电话。”
心烦,这人怎么有脑子自残?还割腕?更烦了,谁他妈要在意这个。陈池不爽地将脚边的一块小石子踢走:“闭嘴,说话。”
如果此刻有狗在身旁,估计也要被他踹上一脚。
周晏深想说话,可声带好像被真相毒哑了,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着急害怕,拉开窗帘去看许文,用手指了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电话。
许文心里更闷了,他拿着医药托盘走到周晏深跟前,半蹲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嗓子说:“治好了,放心说。”
很滑稽的场面,很拙劣的演技,真的像在骗小孩,可对方是个大人,但他确信了。
“小池……”
还成功说出话了。
许文没走,周晏深手腕的伤需要处理,他小心试探拿过,周晏深没拒绝。万幸伤口没有伤及要害,许文用镊子夹了个棉球蘸了消毒水。
“谢简繁的弟弟告诉我,说当年大哥的事是谢简繁在背后做的。是他算计了你父亲又收买了高层,大哥出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脑子糊涂分辨不清事实,是我胆小怯懦把错都怪到了你身上……是我有病,我竟然会那么对你……”
你是我最爱的人,可是你父亲参与了,我没办法对他,我只能用伤害你的方式去折磨、惩罚他,我以为这是最好的报复,是生不如死的报复。
结果到头来,你父亲是被迫的,而真凶就在我身边,我还因为他把最爱我的你逼走了……我有眼无珠,我他妈该死。
说出来了,原来陈池最冤枉,这是说多少对不起都弥补不了的伤害。
“是我误会了陈池,是我该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你——”
我又该拿什么换什么呢……我只想要你,可是我们的结局,是谁都无法原谅。
“没有。”陈池喊停,“你没有误会。”
很奇怪,太平静。原来这就是导致两人有间隙的真相,这就是两人互相伤害的内情。
可是太久了,十九岁到二十九岁,整整十年,陈池早就过了迫切想要澄清冤屈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