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爱了,原来可以这么清闲,一天就只是一天。
人不会闲着无聊为毫无意义的一天赋予特殊意义,除非遇见特别的人。
陈池想笑,这是他和周晏深领取结婚证的日期。
已经离婚,应该忘记美好,深刻痛苦的。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铭记离婚?去欢呼重获新生,脱离苦海的具体时间?
浅浅呼了口气,收回思绪伸手开门,没必要再去加深记忆,但巧合的是,门在同一时间被敲响了。
除了温喆泞没人知道他回来,以为是下雪担心回去,陈池弯起眉毛,笑得灿烂:“喆泞,还是你知道——”
门缝越来越大,室外的冰冷灯光慢慢与室内暖和的光亮接轨。
有个影子斜斜地落在脚边,看清来人,欢快声音顿时止住。
迎面吹来的风很冷,陈池冷得哆嗦,可是不应该,廊道很密封。
“小池。”
寒冷的白雾没有被地暖及时化解,隔着吐息,陈池看见周晏深的眼睛有神明亮,和上次见的那位不像同一人。
不过才短短三天,三天就能让人再换一副容貌。
但很快,下一秒,陈池本是虚握在箱子上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周晏深在强制压抑着喘息,看起来风尘仆仆,头发和肩膀上落了很多雪。他穿得很单薄,陈池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上半身——一件黑色的毛衣和一件驼色大衣。
周晏深怀里抱着一束丝绒质感的红玫瑰,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蛋糕盒,盒子是透明的,能清晰看见里面的蛋糕。
爱心形状,蛋糕底托铺满了红玫瑰,蛋糕侧面是深浅不一的咖色,上面的平面爱心是深绿色,绒绒的像洒了一层抹茶粉,中心偏右的位置站着一个树脂的手拿玫瑰的小王子摆件,它的四周零零散散用红色奶油霜挤了些大小不一的玫瑰花。
小王子站在一座爱心的岛屿上,手拿鲜花要赠与他此生最爱的人。
陈池的神志在这个当下,一点点清醒又一点点模糊。
不敢呼吸,忘记呼吸。
记忆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汹涌,陈池痛不敢露,双腿发软,向后退了两步扶住边柜。
他想起,结婚三年,第一年过纪念日,他满心激动准备惊喜、布置房间,结果等来周晏深骗他说在出差;第二年过纪念日,周晏深变本加厉,欺骗他玩弄他,让他独自一人带着惊喜和失落等了一整夜;第三年,是在公司的酒局上,他在那天得知周晏深要和谢简繁订婚。
陈池突然想吐,刻不容缓的那种,但他强行忍住了,不体面太掉价。
而且家里也收拾干净了,不想再往里闯,打破那份清净。更不想让周晏深发现自己要走,把行李踢到了门后隐藏。手握紧门把关小门缝,他冷冷道:“有事。”
周晏深没说话,倒是“蛋挞”忽然吼了一下,把他的目光吸引。
看到绒绒一团,起初陈池还以为狗没跟来,没想到“蛋挞”竟然就乖乖地窝在周晏深旁边,没有趁刚刚门开时冲进房间。
看到主人发现自己,“蛋挞”欢喜不已,摇着尾巴想往陈池身上扑,但陈池很无情地把门又关了点,不给它任何接触机会。
局势逼人,让人为难。周晏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临走前,人最怕的就是留念不舍……如果早一点,早在房间还没收拾,陈池一定会打开门,再好好摸一摸“蛋挞”;如果晚一点,晚在他下楼上车,他就可以潇洒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觉得心痛如绞,对不起“蛋挞”。
门缝的大小仅能看清陈池半张脸,那上面写满了冷漠、抗拒、厌烦,是这几年周晏深在这张脸上看到过最多的表情。
记忆永恒,他记得陈池是会笑的,陈池有开心大笑的神态。
落在头发和肩膀的雪花逐渐消融,渗透衣物紧贴皮肤,很潮很沉,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在陈池开门,喊温喆泞名字时,周晏深就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变动。
那一瞬间,自导自演的美梦,赖以生存的幻想,今晚自作聪明的企图被那层轻到不能再轻的塑料薄膜笼罩收紧。
窒息,恐惧,无措,害怕,周晏深觉得大脑空了,思想空了,所有的一切都空了。
怎么会这样?
全身的血液在极速倒流,五脏六腑你挤我撞,像是忍受不了真相,接受不了事实,要逃脱要逃离。
身体在快速下坠,深渊没有落点,四周是黑色的,血腥的,未知的。越向下,窒息的感觉就越强烈。
这三天周晏深过的日夜颠倒,因为黑夜太难熬,也因为梦与现实对了调。
闭上眼,在梦里,陈池还是爱他的。可只要,一睁眼,便会想起陈池说的可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