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浮现在蒋之屿面前,汹涌成浪拍打着蒋之屿的心脏,他又想起上一回在翟瑛画室门口听到的对话。
其实他什么都听到了,一切的一切,乔述珩与李湫对话的全部。
乔述珩骗了他。
可他不是傻子。
蒋之屿眼底泛酸,咬着唇腔内的软肉,企图用□□的痛苦掩饰更深层次的失望。
让蒋之屿黯然神伤的从来不是乔述珩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画画了,而是他真的这辈子不打算再画画了。
不是因为疼痛与疾病,也不是因为挫折与失败。
只是因为那么一念连影都摸不着的害怕。
用伤痛的理由装作离退的理由多么圆满啊。
蒋之屿吞掉最后的几抹笑,神色凛冽起来,他用手戳住乔述珩的心脏,一字一句道:“你愿意当胆小鬼或者放弃梦想是你的事,可我跟你不同!”
“我就算是知道自己天赋不足、秉性有差也会选择面对。”
“因为我清楚自己的热爱,并且甘之为它而付出。”
蒋之屿不是智者,也不是命定的战士,他只是愿意面对结局的凡人。
“我和你这种逃兵没什么好说的。”一语毕,蒋之屿提起袖口,抹掉几颗没出息的眼泪。
而乔述珩愣在原地,低着头,还是堵着蒋之屿的路。
乔述珩站在T台上太久,聚光灯的光彩也打在他身上太久,形形色色的采访他经历得多了,面对刁钻的提问与不符的事实,他早就练就了一幅安之若素的面容。
可是此刻他却也面目狰狞,狠狠闭合的牙槽缓缓磨过唇腔,又横过舌尖,带出些血腥的味道咽入咽喉。
乔述珩像是被纠住气孔的氢气球,背后是针,眼前是命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随着强风气急败坏起来。
“你又算什么英雄?!”乔述珩红着眼,干脆玉石俱焚。
“你是爱艺术,可你又知道什么责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大老远跑去法国吗?不就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没有天赋,在美院也混不下去了吗?”
“还有你的离开,难道不是因为既教不好学生又没有办法为我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吗?”乔述珩掐住蒋之屿的肩,他还记得蒋之屿不告而别的那几天,他跑遍了美院,电话也打了不下百通,可是蒋之屿始终了无音讯。
那段日子他简直就要疯了,可是蒋之屿呢,在大洋彼岸美滋滋生活,怕是早将当初的承诺忘之千里。
“你倒是过得快活,可我呢?你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当我的手,代替我创作出最好的作品吗?”
“可是你抛弃了我,你抛弃了我!”乔述珩再不顾形象,他一把将蒋之屿扛起来,摔到床上,他压住蒋之屿的上身,朝白皙的脖子上啃,“你说得对,我是一个放弃梦想的懦夫,但我又是为了谁?我又是因为谁!”
“别和颠狗一样!”蒋之屿的脖子传来刺痛,他使劲推开乔述珩,护住自己的脖颈。
蒋之屿本来头发偏长,现下经过一番拉扯后头发更是缭乱,他喘着气遮住乔述珩留下的咬痕,心里还是惦记着山上的画。
疼痛从皮肤传到神经中枢,使得蒋之屿慢慢恢复了理智。好半晌后,蒋之屿再次开口:“我要离开。”
“我去给你买药。”乔述珩锁了卧室门,转身离开。
。
翟淇是深夜到的星城,她上一个工作刚好在隔壁城市,忙完后马不停蹄赶来,正好撞上乔述珩在夜宵摊借酒消愁。
好在乔述珩不是一个人,一旁还有李湫以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就算是发了酒疯也能被打晕扛回去。
翟淇找了个红色塑料凳坐下,饭桌子底下全是歪摆着的啤酒瓶,度数不高,但饮量惊人。
“翟姐?”乔述珩喝到上头,红着脸说话都有些结巴,翟淇最讨厌酒气,“啧”声回应后抢过乔述珩手上吹得只剩半瓶的玻璃瓶,丢给一旁的李湫。
“又发了什么疯。”翟淇询问身旁显然清醒得多的两人。
“应该是和小蒋发生了争吵,觉得受了委屈。”宋中沛最新回应,翟淇与这个不相熟的男人对视一眼,猜想对方是夏樊怡介绍来的地陪。
“蒋之屿……他……说我,说我是个懦夫!”乔述珩自认喝得不是太醉,只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提到“懦夫”二字唇齿居然也会打颤。
乔述珩手被扣了扣桌子,吐出极重的鼻息。
“我是做错了,我不该骗他。可是,可是他当年不告而别现在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难道我就该忘掉这份伤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只是想劝他多休息,结果我遭他骂,但我还要给他买药!”
许是鼻尖还萦绕着酒气,乔述珩的头越发沉重,脑袋发胀的同时话也不再经过大脑。于是乔述珩一口气和众人说清了吵架的始末,话到最后还用力地拍了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