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地细想来,她才惊异地发现,似乎一直都是她把他单方面当成了死对头的存在,挑衅他,对他冷语相向,常常一句话没说完,就和他大打出手。
所以下意识地觉得他也会讨厌厌恶自己。
可他,或许诚如上次同她所说,他从未将她视若仇敌……
糜月动了动唇,喉咙哽住,一时说不出话。
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她要好好消化一下,且不日便要应战蛟龙,她的心思都被填满,已然分不出空隙再去考虑其他事。
怀中的人没了声响。
谢无恙并不指望她能给自己任何回应,高大的身躯伏低,一缕乌发从肩头滑落,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肩头,像一只孤高的仙鹤折下了头颅。
“我不求你给我什么,你把我当成侍宫,当什么都行,你若想双修,我的修为随你取用,”
“但可不可以……不要去找别人。”
第78章 屠龙。
七日后。
隐剑宗东方海域。
成片的灵舟悬浮云端,人影攒动,或是于天边御风而立,或是围站在海岸线的礁石边,身着各色的宗服道袍,东洲有名的宗门都齐齐到场,规模比上次的铸剑大会还要宏大。
烬花宫的灵舟就足有上百艘,稳稳停靠在结界处。虽然宫主的传音纸鹤上说,只需要大乘境的弟子来组阵,但事关前宫主安危,除了少部分弟子留守琼山,廖红叶将几乎能外派的弟子都带来了。
浩浩汤汤地组了上百艘灵舟,于三日前便抵达了隐剑宗,随时听候糜月的调动差遣。
今日天晴无风,海面平静无浪,可众人脸上的凝重之色都在彰显着今日的不寻常。
除了隐剑宗和烬花宫这两派主力,东洲各宗的掌门围绕在纪通身边,低声相谈。
“纪掌门,这蛟龙会在今日现身之事,当真确凿无疑?”
“赵宗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若是今日失手,让那蛟龙脱逃,以后四境可没有安生日子了。”
此时率先开口之人,还是和烬花宫先前生过龃龉的离火宗赵昇。
“我当然是相信纪掌门,所以才带弟子前来助阵,”说着他狐疑地看了眼天边那如晚霞般连绵的大片灵舟,“烬花宫竟也带了如此多的弟子前来屠龙,倒是叫人意外。”
纪通闻言干笑了一声,烬花宫和隐剑宗的渊源,实在是三言两语说不尽道不完,眼下只能装聋作哑。
除了赵昇,在场还有不少与烬花宫有嫌隙的宗门,譬如弦音宗宗主江禄山,他的镇宗法宝被抢之事,隐剑宗至今还未给他一个说法。
赵昇和江禄山远眺着烬花宫招摇的旌旗,敢怒而不敢言。此次是共同应战足以对人修造成灭世威胁的上古凶兽,此时再攀扯门派之争,便显得太不懂以大局为重。
若在此时同烬花宫生事,在场的修士一人一口唾沫钉,都能把他们淹死。
另一边,合欢宗主唐玉容也在和糜月在灵舟上攀谈,合欢宗的弟子虽不擅长作战,但不乏修为高的高阶修士,正适合作为组阵的人选。
糜月一口气问他要了十个大乘境弟子过来,不但凑齐了百人缚灵阵的人手,还多了七人作为备选,预防届时有意外发生。
“糜月,就算东境有蛟龙作乱,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兴师动众,”
唐玉容羽扇轻摇,有些不解地压低声问她,“等蛟龙将东境这些宗门元气大伤,你我再过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如此乐于助人,倒不像是你的作风。”
糜月闻言沉默地顿了顿,她才不是为了隐剑宗,她是为了她的娘亲以及刻在秘宫里的心法。若是纵容蛟龙乱世,灭了隐剑宗,毁了玉京山,烬花宫也落不了什么好。
她睨了唐玉容一眼:“你确定若放手不管,任那蛟龙灭了东境,仅凭你我俩宗就能收服得了那条蛟龙?与其到时候两败俱伤,无法收场,还不如现在就将这恶兽斩杀于此。”
“你说得也有道理,罢了罢了……”
唐玉容并未有一统四境的野心,只想着若是糜月有,他跟在后面能喝上一点汤,若糜月无此意,他也不想当出头鸟。
“如今看你恢复原身,修为也精进不少……”唐玉容看了看糜月,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远处,羽扇遥遥一指,“我怎么听说,前阵子那个人不在隐剑宗,其实是去你们烬花宫做了侍宫,此事是真是假啊?”
糜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给弟子们安排阵法站位的谢无恙,无为剑在他腰后挂着,雪色的长衫在一众的青色道服里很是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