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了笑,眸色便不自觉地温柔,柔声道:“我瞧淮哥哥走到哪里都受人喜欢,可见万物生灵无所不爱,想来蚊虫必然也喜欢了,就想把这个送你。青莲居旁又有湖,又有树林的,你戴上这个,也好解解蚊虫烦饶。”
她望着别在他胸口的春雪兰,心中却有一种不会说出口的念想。
她从小在西州长大,春雪兰是她见过所有花中最洁白纯美的花儿,不染凡尘,像偶入人间的仙子那样。虽然开得漫山遍野,随处可见,却分毫不因为数量之多,而损其半分仙姿,反而更增了几分神圣感。
她从不觉得能有谁配得上这花儿,如今却欢喜地亲手将它佩戴在另一个人身上了。
连淮见她说得如此细致,知道这是她有意送的,心中顿时惊喜。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胸针,在即将触到时,却又生怕碰坏了连忙缩回,便不自觉地笑了,道:“多谢莹莹。”
崔莹见他正经道谢,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牵着他出去逛。
他们边走边瞧,见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
崔莹不似同龄少女喜欢那些泥制或瓷制的娃娃,她觉得它们笑嘻嘻的模样怪吓人的,反倒喜欢木雕隼牟一类,站在摊子边上把玩半晌。倘若有搭成的,她就高兴地牵他来赞,若搭不成,她就把半成品往连淮怀里一丢,反正他总之是有办法的。
再往前走,便见一处精致的戏楼正处在闹市中央,前面人来人往,嬉笑怒骂,似一出繁华似锦的人间喜剧。
“就是这里了。”连淮笑道,牵了她的手进去。
两人一起上了二楼,选了一处无人可见的靠墙位置坐下,点了壶茶水。
不过多时,店里的伙计上了茶。崔莹抢在连淮前面,把茶壶提起,倒了半杯,递到他面前。
“我这一杯叫做消气茶,特地倒给淮哥哥的。”她一本正经,若有其事地说道,“你只喝我这杯就是了。”
连淮不由得笑了起来,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在拿他从前的话回给他。
想起鸳鸯楼顶的事,却仿佛就在昨日。
“好姑娘,当真是我错了。”连淮柔声道,“早知今日,当时哪敢和姑娘作对,平白惹姑娘心烦,真是我不好。”
“这话我可不敢应,”崔莹也笑道,将茶往他的面前推了推,“如今我们离得这样近,我从前又是羞你,又是伤你,我真害怕你要报复我呢。所以我才叫淮哥哥喝茶,快快忘记我从前做过的事,从此再也记不起来。”
连淮却道:“叫我不生气容易,叫我忘记,却万万不能。”
崔莹就从座上站起来,依着他身旁坐下,双手搂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怎么不能?不去想可不就忘记了吗?”
“古人说过的,不思量,自难忘。”连淮笑道,也装着一本正经逗她。
“我没听过这句,”崔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故意将声音放得极其娇柔婉转,愈发撒娇起来,“我从小生得可怜,没读过几首诗,我不知道的,淮哥哥也假装不知道可好?”
连淮面对她原本就狠不起半点心,又哪里受得住她这样,连忙道:“好。自然,我也没听过这句。”
崔莹就笑起来,又贴在他耳边问:“那淮哥哥别想那些事,忘记了好不好?”
她说着,又牵他的袖子闹他。
连淮一经她撒娇就承受不住,早就红了耳根,索性眼睛一闭,放弃抵抗道:“我是怎样都可以的,你问问我的心答不答应。”
崔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倒在了他怀里,却无意间伸手抚在了他胸口,当真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正和她的一样快。
“我问了,它说它答应的。”她红着脸,轻轻说道。
“它是如何说的?”连淮问道,又害羞又好笑。
“它说,从婚礼殿堂到鸳鸯楼顶,从青云密室到紫金阁,它一概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睁眼,我就是被接回连家的救命恩人,它就答应要做我的夫君了。”
连淮的心不由得为之一跳,将她搂紧了些,贴在怀里,心中多是欢喜,却也有几分不能言说的苦涩。
“它既这样说,我也就这样信了。”他的声音贴在她耳畔响起,似乎要缠进她心底,“不过,我只将那些场景和其余的人事都忘记罢了。”
唯独不舍忘记她,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崔莹闻言一怔,心中宛如垂柳芽尖荡过春水般酥软迷醉,又羞又喜,说不出的情意缠绵。
她仰头吻他的下巴,手无意识地勾向他的颈后。
她感到他呼吸发紧,一双清冷深邃的眼眸,与她肃然相对,眼波却潋滟不定。她只觉得呼吸停窒,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要被他勾走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