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木灯。
崔莹心中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藤木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随便一个集市里就能买到,普通的大件藤木家具也是如此。
但是藤木制的精雕品意义就全然不同了。藤木质地特殊,不能用任何灵力或者法术加工,也承受不起刀具的刮膜,想要在其上进行工序繁复的加工,就只能徒手划磨,而且过程中很容易将其碰碎弄断,从而功亏一篑,倘若不是心意至诚,没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毅力和耐心做完。因此藤木制品是最能代表真心的象征,一般只有祭祀求神的时候才可能出现。
而像眼前这样精雕细琢的藤木灯……崔莹怔怔地接过,目光爱恋地落在这漂亮的灯上。
“你为何会想到送我这个?”
“我之前常看到姑娘采藤木,猜测姑娘也许喜欢。又想你善用火术,所以灌了层脂,以免木制被火焰烧到。”连淮道,“如今我一无所有,能给姑娘的,也只是这个。”
崔莹竟不敢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心中又甜蜜酸涩,说不出的滋味,竟有些茫然。
这样的灯,也不知道要有多么诚挚的心意才能制成。倘若不是知道他们的关系,她都会相信世上真的有如此痴心的男子,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又想起了连淮无法买到金陵名厨的菜肴,却亲自为她下厨,想起他的修为不足以吹动瑶笛,就每日里弹琴念诗哄她入睡……
原来,并不是只有灵力高强的人才能对一个人好,只要他想,就算他一无所有,也可以真心地爱护她。显达有显达时的过法,平凡有平凡时的过法,她所感到的心意却不会因此而有轻重。
多么讽刺啊,她原先竟然会相信云少川在狱中张口闭口就是“出去之后”如何的话,他在共苦的时候尚且不能爱护她,还想把责任推卸到虚无飘渺的同甘。
崔莹看着手中的木灯,过往的回忆毫无征兆地袭上心头,让她苦涩难耐。
她曾在风雪里站了一夜,只为买回藤枝,在云少川生辰的时候,送给他一盏藤木灯。那时他还是众星捧月的邵家嫡子,只平平无奇收了道谢,他对着普通人家用的藤木玩意,恐怕是瞧不上眼的。那盏灯如今也已被他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吧。
“莹莹。”连淮见她低头瞧着灯出神,有些紧张地试探着开口道。
下一刻,他便觉得怀里一软。
“我很喜欢。”崔莹将灯收进储物戒中,依在了他怀里,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连淮一怔,压抑住混乱的心跳,伸手搂住她。
崔莹顺势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摸他指上的薄茧。她原本想象自己会讨厌这种触感,可是在遇见他之后,她才发现她很喜欢。
“那我今天去山林中找你的时候,你也不在练剑,而是在采松脂?”
“是的,今日恰是最后一点了。”连淮道。
“那你练的那套……”崔莹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顿时羞恼,气得掐他的虎口,“好啊,你早就发现我来了对不对,故意练剑给我看的!”
怪不得他正好从第一式开始练,练完一套就停下来了。
“嗯。”连淮喉头微动道,耳根却悄悄红了。
崔莹瞪着他好看的侧脸,他这是在故意……
勾引自己。
这个词当然是不对的,但是她想不出有什么词能更加贴切地描述她看到他练剑时的心情。
“姑娘从前有在书院里看过旁人练剑吗?”连淮忽然问道。
他问的是这个,崔莹却潜意识觉得他意有所指。
“你希望我说你的剑术比云少川好,还是比他差?”她在被他弄得跌宕起伏的心情里重新找回了主动权,嫣然一笑道,“若你要我说他剑术更好,倒还没什么,若要我说你剑术更好,那你以后就要每日都舞剑给我看了。你可要想清楚再答。”
“那我只能……”连淮偏过头,垂眸凝视着她,笑道,“自讨苦吃了。”
他好听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清冽醉人。
……
夜深临睡的时候,连淮从外面回房。
[这心狠手辣的紫金阁的天女竟然如此羞辱主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杀了她?]剑灵激动的声音响起。
它在认主之后,就能感知到连淮的身体状况,因此越来越兴奋。
[您的金丹已经完全修复了,她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只要您决定动手,立刻就能置她于死地……]
“此事不要再提。”连淮严厉道,“你若真有这种心思,我第一个不饶你。”
剑灵仿佛非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