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楹是贵客,让客人自行入门,若是被夫人晓得了,责骂是免不了的。
但……前些天,小姐还咬伤了嫣岁姐姐。
小丫头表情苦楚,她实在怕极了。
因涉及李府密辛,扶楹并未让盈玉跟着,索性罢手令丫头离开。
*
今个天阴,暗云密集,夜色如墨,冷风一吹,让人不由得打冷颤。
扶楹推门而入。
院落宽敞,两侧柱子由金丝楠木所造,瞧着大气恢宏,不远处的秋千随冷风轻摆。
屋内未燃灯,很黑。
扶楹深吸口气,往里面瞧去。
李韵儿立在窗台前,闻声,凌厉的目光瞧过来,神情隐在暗处。她歪头“咯咯”地笑,半晌,冲扶楹伸出手,“长姐,你来了。”少女语气有些委屈,“姐姐来好晚,妹妹等了你好些时候的。”
李韵儿道,“长姐,把门阖上吧,韵儿好冷的。”
方才,李韵儿立在窗前,任由凉风拂面,现在却央着扶楹关门。
扶楹眸色很深,但仍猜不透李小姐的心思,也不知她是装疯还是真疯,只得先顺从这人意愿。
李韵儿眸光微闪,冲扶楹小跑过来,月光昏暗,洒在李韵儿面上,平白增添了几分森然恐怖。
扶楹后退一步,出声,“站着别动。”
李韵儿笑意盈盈,拍手跳起来,声音响亮,“长姐是想与我玩躲猫猫吗?好玩好玩,韵儿喜欢。”
扶楹直截了当,“这里没有旁人,李小姐装疯吓人,不觉着累吗?”
李韵儿反驳,“韵儿听不懂。”
“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想必李小姐心里清楚。”扶楹走近,把灯燃上,微亮的光线映在少女面庞上,显出几分柔和,“我与李小姐无冤无仇,对你行此事的原因也不感兴趣。李小姐何不敞开天窗说话?”
扶楹静坐,“若有我帮忙的地方,扶楹定不会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李韵儿轻笑出声,“真真不愧是京城才女,苏姑娘眼力极好。”
李韵儿跟好友赴宴,也见过扶楹几次,对这个面若桃花的小仙子,自然有印象。
李韵儿拂了拂衣袖,把凌乱的衣裙、发饰整理好,于扶楹对面坐下,接着,为两人各添置了杯茶,“苏姑娘还未言,是如何看出来的?”
扶楹垂眸,并未接那杯茶,李韵儿顺势放置在她手边。
若一个人真的重生了,必然藏着掖着,不敢言,不欲言,怎会似李韵儿这般,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扶楹不解,“你生来贵女,想要什么得不到,为何要打着重生的幌子,装疯扮傻,甚至让人把话传出去?”
“生来贵女?”李韵儿无声哂笑,“说的好听,但其实,也不过是个光耀家门的棋子罢了。”
李韵儿本不喜跟旁人言这些,许是扶楹性子合她心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陛下暴戾无情,三宫六院,试问哪个女子是自愿入宫的?我不愿做劳什子的娘娘,又犯了何错?”
李韵儿执起杯盏,一饮而尽,冷水下肚,思绪清明了些,“可父亲,虽宠我爱我,却也胆小,在这事儿上,他不会护着我。”
“明知我有心上人,却不顾及我的意愿,是威压与我,让我不得不屈服。”李韵儿起身,红色裙摆随风扬起,她笑。
“父亲逼走了安郎,令我二人难得始终。所以,我为何要听从他,做一个被人玩弄的掌中之物?”
李韵儿凑近,嘴角微勾,显出癫狂,“瞧着他们害怕,恐慌,你不觉着很好笑吗?”
“这……便是人性,自私自利。”李韵儿嘲讽摇头,“真是太可笑了。”
扶楹不应声。
李韵儿接着道,“我是堂堂嫡长女没错,可若是反抗了父命,那便是不孝女,换来的没有谅解,只有责骂。”
“反观古今,女子亦只得困于后院,待年纪大些,还要凭嫁人为家门兴辱尽力?”
李韵儿情绪激动,杯盏落地,应声摔碎,半叹息道,“太累了。”
所以,她便从话本子上寻了些离奇的轶闻,假装成被长姐附了身,放任丫头们宣扬出去,瞧着父亲母亲惧怕慌乱。
有趣极了。
如今,她名声已然坏透了,进宫做娘娘,倒不如做梦来的快。李韵儿扬眉浅笑,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日后呢,你打算如何?”扶楹问。
李韵儿罢手,“我虽疯癫,但好歹是嫡女,父亲日后不会为难与我。凭我自生自灭,留在后院,磋磨下半生。”
*
扶楹出来,明明知道了事情原委,可不知为何,她心思极乱。
竟看不清跟前的路。
她所做的一切,究竟在为何。
她想的简单,欲办学堂,考科举,可一件事也未彻底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