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与林昭生清清白白,亲子便是他下一个的培养对象。或许,经年过后,庶弟如扶楹一般,考取功名,娶个权势相当的新妇,发扬苏府门楣。
扶楹面上未显露旁的,在前院大厅内,静等了一个时辰,才有婢女唤她,“姑娘,老爷让您去书房寻他。”言罢,小丫头低头,不敢去瞧扶楹是何种神色。
待扶楹应了声,小丫头才松了口气,俯身下去。
姑娘性子极善极软,平日里,待下人也是最最好的,如今被老爷这般欺压,小丫头也有些不忿,然,她在前院侍候,若被人捅到老爷耳边去,小命许会保不住。
盈玉被拦在外面,扶楹自己进去,苏父坐在条案前,面上严肃,漆黑瞳孔望她,冷声道,“跪下。”
此时不是与苏父硬碰硬的时候,扶楹跪在地面上,地板冰冷,带着清晨的寒气,渗入膝盖,冻人的紧,扶楹眉眼不动。
苏父生气,是扶楹未曾料想到的,她想了一番,也未猜透苏父心思,垂眸,问,“女儿无能,不知行了何事,才让父亲一早上动怒?望父亲明知。”
苏父恼了,冷冷哼了一声,才道,“你不知?八字算了,吉时定了。父亲还想问问你,究竟行了何事,才让裴家公子延长婚期?”
扶楹抬眸,未曾想到是这事儿。她虽不愿过早成亲,然,还未与裴行砚当面谈说,他竟主动提了。这话若是裴行砚说的也便罢了,顶多苏父语气冲些,责备她留不住人,可若扶楹提了,万万不会是如现在这般,只在地上跪一跪。
扶楹不觉得裴行砚想要悔婚,或是对她有什么颇辞,那人心思深沉,让人瞧不到底,他能行此事,断然是知晓扶楹的心思,主动为她争取了机会。
他竟做了如此地步,扶楹吃惊。
恍然间,扶楹忆起,上一世,冰天雪地之中,清冷如月的公子踏步走来,似落至凡界的谪仙,把玉佩送与她,淡然从容,言,“我帮你。”
那时,扶楹狼狈,因着对裴行简的怨言,对裴行砚也多了恼怒,但不可置否,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句话,她记到了现在,虽经两世,依然清晰。
——我以我心奉神明。
延迟婚期是裴行砚主动提出的,苏父除了罚扶楹跪上一跪,也无其他法子,临走时,冷冷哼了声,交代,“日后,你无事,便莫要出府露面,女红琴艺也该重新温习一遍,我会让你母亲为你早早找好先生。”
扶楹无言,“依父亲的便是。”
苏父毕竟是一家之主,平日过节玩笑尚开不得,更别说忤逆他了,上一次,因着柳芳荣那事,苏父对扶楹便多了偏见,这次,若她再触他霉头,面上虽不至于太过难堪,可保不齐私下不会。
莫要因此牵扯到母亲才是。
扶楹思绪转了转,想的清楚,她起身出去。
盈玉正在门口候着,瞧见姑娘,担忧地唤了声,语气颇有些不满,“姑娘,老爷可是又训您了?”
“老爷如今,有利谋才待您温和些,不知什么时候,老爷竟变成了这样子。”盈玉嘟囔,上前几步,搀着姑娘,瞧着姑娘行路不便,盈玉生气蹙眉,“老爷还罚您跪了?不行,这事,奴婢是定要与夫人言的。”
“不可。”扶楹出声打断,母亲柔中带钢,若知晓此事,断然要闹一通,届时,后院怕是会更乱,扶楹浅笑,安抚一下盈玉,“我无事。”
接着,扶楹转移了话题,问了句,“给姜姑娘的回信可托人送去了?”
“送去了。”盈玉手放低些,好让姑娘能搭在她腕上,一边走一边应声,“一早就送去了。”
前些天,姜玉晚送了几首诗给扶楹,其用词、音韵、气势皆为一绝,扶楹心生震感,通读了一遍又一遍,写了信答谢姜姑娘。
然,这些天事儿多,便一时给耽搁了,今早才让盈玉托人送去。
扶楹知姜姑娘才学深,竟未曾想到是这般惊人艳艳。
盈玉道,“姑娘今日可要出府?写信哪有与姜姑娘面谈来的好。”
姑娘从不瞒她,盈玉知晓扶楹未来打算,也极力支持。扶楹夜间温书,往日盈玉还颇不赞同,央着她早些睡,现在,盈玉恨不得姑娘一整日在案桌旁,好帮助姑娘往后能全了心愿。
小丫头不懂大道理,她只知晓,这是姑娘喜欢的,是对姑娘有益的,这便足够了。
扶楹摇了摇头,“今日便不去了。”
苏父方敲打,若她此时出府,便是把苏父面子往脚下踩,届时,被人通告给苏父,责备免不了不说,即便是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扶楹一边走,思绪便空了下来,不由得想起裴行砚,手指不自觉蜷了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