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敏这时候又开口,道:“大人,念在同窗之谊,我想为柳杨求个情。他家境困苦,这也是一时糊涂,可否免了杖刑,将他逐出书院,算是小惩大诫。”
柳杨倏地看向庾敏,眼睛里盛满了恨意。
那么浓烈的恨意,简直不像是他这样一个瘦弱的身体能迸发出的情感。
赵县令摸着胡子,“果然是诗书大家教养出来的,知书识礼,宽厚待人。反观柳杨,出身微贱不说,即使给你机会读书,也仍旧心思卑劣,难堪大用。”
这话说的小段很不爽,他把卷宗“啪”地一声撂在桌子上,“县太爷这识人之术真高明啊,出身高贵则品行高贵,出身低微则品行恶劣,我看以后你也别断案了,按出身分个三六九等,最底等的干脆就是罪孽深重。”
赵县令被小段这一通挤兑,想反驳又不好反驳,面色讪讪的。
“赵县令,”裴再忽然开口,“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县令自然同意。
堂后的房间里,小段气冲冲地端起茶,刚喝了一口,就听到裴再道:“你是女子?”
小段呛了一下,看向门口那两人,柳杨一愣,庾敏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
赵县令小心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裴再没有解释,只是看着柳杨,“此处没有旁人,你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柳杨看着裴再,心一横,在地上跪了下来,“我确实是女子。”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实在很难分辨是男是女,“东西不是我偷的,是庾敏送给我的。他撞破了我是女子之事,以此要挟,要纳我为妾,我不愿意,他就设计陷害我,要逐我出书院。”
一直气定神闲的庾敏终于变了神色,他盯着地上的柳杨,神态阴鸷了下来。
“我有书信为证,”柳杨继续说,“他不止一次地要求我离开书院,许诺我许多好处,玉佩和银锭都是他随信送来的。”
说着,柳杨把书信拿了出来。
裴再没接,赵县令颤巍巍接过来看了。
庾敏见状,也跪在柳杨身侧,“大人,小子是真的心悦柳儿,无奈才出此下策,大人明鉴。”
顿了顿,庾敏又道:“我如今只求她离开书院,过上正常相夫教子的生活。若是这些书信面世,她的身份暴漏,一样在书院留不下来。”
赵县令看向裴再,“他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大人不如成全他们,也是一桩美满姻缘。”
柳杨抬眼,目露哀求。
裴再看了眼赵县令,愚蠢归愚蠢,能愚蠢到连眼色都看不懂,也是少见。
“如果柳杨是女子,”裴再道:“她可以告你奸淫罪,庾敏,你确定要把柳杨的身份捅出去吗?”
庾敏咬牙,“她一个女子,她敢沾上奸淫吗,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敢!”柳杨几乎声嘶力竭,她看向庾敏,“庾大公子,你敢背上奸淫罪吗?”
庾敏不敢,僵持良久,他最终低下头去。
“看见了吗,”小段立刻开始嘲讽,“越是所谓大家出身,心思就越是恶毒,哄骗不成陷害,陷害不成就威逼,法子多得很呐!”
赵县令一声不敢吭。
第12章
回到马车上,小段看向裴再,“你怎么知道柳杨是女子?”
裴再道:“杨柳说她今年十八岁,当时找人的时候,我查过清平县所有十八岁男子的卷宗,并没有这个人。”
小段惊讶,“这么多人,你都记得?”
裴再捋了捋衣服,“我记性好。”
小段看了裴再两眼,不很服气的样子。
他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
赵县令断完了案,县衙里的人正往外走。
红红和柳杨在一块,还在说着什么。他们身后跟着庾敏一行人。
赵县令未判柳杨盗窃,也没有将他赶出书院,当然也就没有公布庾敏的所作所为。
那些人眼里,显然是柳杨不知道什么手段蒙骗了赵县令,以至于庾敏成了被害者。
小段叫住红红,“怎么样了?”
红红走到马车边,“说是一场误会,东西是柳杨捡到的,还没来得及还给庾敏。赵县令让柳杨把玉佩归还,银锭就当做赔偿柳杨被污蔑所受的委屈。”
小段对赵县令的判决嗤之以鼻,他单手趴在窗口,“反正银子不拿白不拿。”
人群里,庾敏站住脚,同几个学子说了几句话。几个学子先走,庾敏则看向柳杨。
柳杨在等红红,一回头,庾敏向她走过来。
他不知道在柳杨耳边说了什么,柳杨退了一步,面色发白。
看见柳杨退那一步,小段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柳杨!”小段扬声,“上来!”
红红跑过去拉起柳杨爬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