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盆骨、尾骨、腰椎、颈椎,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全部骨折,股骨、腿骨、手骨像纸片一样折叠起来。
连星夜的身体落在地上,像皮球一样高高弹了起来,落地,再弹起,再落地,终于静止了。
每一次落地和弹起,他的手臂和双腿都会被地面折叠一次。
他一只脚的脚底碰到了小腿,另一条腿好像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连星夜不太清楚,此时他的眼睛还睁着,但视野很扭曲,他估摸自己此时的形状可能有些诡异。
他看到有白色的锐器扎进了他的腰里,好像把他的肾脏穿破了,但他身上明明没有携带任何东西,连手机也放在楼顶上了。那这是什么?
然后,他发现那锐器的末端居然连接着他的皮肤,好像是从他的胸底下穿出来的。
连星夜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他断裂的肋骨。
他看到自己浑身的皮肉被断骨穿破,像花瓣一样翻卷着血红的嫩肉。胸膛也被穿破了。肠子从肚子里流了出来,看起来有点恶心。
此时他还没有死,他的意识还挺清醒。
他听到耳边不断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是他的骨头在一节节地持续碎掉。他还感觉自己的脑袋凉飕飕的,好像被谁开了瓢一样,有阴湿浑浊的液体从他的脑袋里粘稠地流了出来。
他清晰地感觉自己生命力一点点从他的身体流入漫无边际的黑夜,但他一动不能动,只能像一块孤零零的泥巴一样摊在地上。
原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沧海桑田和斗转星移都好像在他眼底走过一个轮回。
他怎么还没有死。
好疼啊,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他后悔了,他应该脑袋朝下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警察来了,此时连星夜的血已经凉了。
他提前报了警,让人来收尸,就是怕第二天白天被无辜师生撞见,吓到别人。
从星空往下看,连星夜的尸体好像一盆栽种在地里的花。
身体是花盆,头是花,断骨是碎瓦片,血在周身一波一波地漫开,是花盆里漏出来的水。
连星夜的生命盛开了18岁的星空下,用尽了全力。
他死了。
第2章 原点
寂静的考场,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埋着头奋笔疾书,每一道从前后左右同学纸笔摩擦下发出的沙沙声都深深刺激着考生敏感的神经,好像自己只要停顿一秒,就会被其他人拉开一分似的。
而对高三学生来说,分数就是生命,少一分就好像要少活十年。于是,他们只能像驴子拉磨一样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就算手腕酸得快断了也不敢停下来。更别说这场考的还是语文,不管会不会,先把卷子填满再说。
在这样紧张激烈的环境下,监考老师却坐在讲台前面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他们普华市第一高级中学,是市里教育资源最好、同时也是教育方针最严谨紧促的学校。
高一高二打好基础,高三稳抓实战,考试是家常便饭。
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只是学校的安排,各班老师私下的突击检测更是层出不穷,所以对本次高三开学第一回的月考,监考老师心态倒是挺佛。以后大场面可多了去了。
再说,考试的又不是他。
监考老师没有注意,第一排第一个座位坐着的连星夜已经很久没动笔了。
考试的座位的是按照高二期末考试全年级的顺序排的,连星夜是上学期期末的年级第一。
但这会儿,连星夜坐在座位上,却感觉自己好像溺水一样呼吸不畅,后背一片冷汗,最糟糕的是他写字的右手,已经抖了半个小时了,导致他作文的后半篇字迹一片稀烂,光是从字迹上都要被扣好些分数。
他不是惧怕考试,一开始明明好好的。开学第一场月考总会给学生下马威,连星夜虽谈不上信手拈来,但也绝不至于行文滞塞,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监考教室的时钟被特意调出了响儿,秒针的每一次走动都会发出“滴”“滴”的声音,这是他们学校的教学特色之一,旨在每时每刻地提醒学生时间流逝得有多快,所以要珍惜时间。
你们只能更快地书写、拼了命地写,不仅要超越你们周围的人,更要超越时间的追赶。
现在,这一道道的“滴滴”声都好像钻头钻在连星夜的心脏上,一点点磨着连星夜脆弱的神经。
胸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塞了连星夜萎缩的呼吸道,盛夏的蝉鸣应和着耳朵里尖锐的嗡鸣此起彼伏地撕扯着他的脑细胞。
连星夜听到剧烈的脉搏像锤子一样敲打在他被刀子搁得乱七八糟的手腕上,每一下都敲得他头晕目眩,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