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贼作父已九年,迷途尚不知返吗?”沈七厉喝。
少年不由一呆。他失神的刹那,沈七放掉铁链,以手撑地,已越过他身畔冲向严嵩。严嵩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信有人被穿了琵琶骨和腿骨,竟还可以用这种方法脱身出来,这样的痛楚,是一个凡人能承受的吗?
“来人!快来人!”严嵩突然清醒过来,一面惊呼,一面向门外急退。
沈七岂容他逃脱!
“你难道仍然是替身吗?给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死士,上官澜给这一击起了个名字,叫‘修罗劫’!”沈七全身是血,双眼亦是血红的,瞪视着严嵩,嘴角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整个人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浴血修罗!
突然,一缕寒气从后心窜进身体里,仿佛在身体里开了一个大洞,冰冷的、黑暗的风从那个缺口里灌进去,那寒冷在全身的血脉里流,和血脉里一些激扬的、热烈的东西冲突着。沈七仿佛没有看见从胸口透出的剑尖,反而仰天一声大笑,猛地一咬牙,咬碎满口牙齿,白光和着红光闪动,流星一般射向严嵩!
“这一招叫毒牙!”沈七大吼道。苦练了多少年的功夫,终于使了出来,那些和着血的牙齿仿佛一只只怨毒的小嘴,嘶鸣着扑向严嵩。一条身影斜掠过来挡在严嵩前面,挥袖裹走了那些毒牙,却被其中一颗毒牙射中,立刻痉挛着缩成了一团。
微微的麻意在嘴里漫延,沈七不由摇头苦笑——还是不行吗?严嵩何其命大!
那冰冷的东西在他身体里搅动,搅得他全身的骨头都在酸楚地嘶叫,少年的声音在背后吼道:“好大胆的刺客!死到临头还敢嚣张么……”突然,少年的声音嘎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手给生生掐断了。
沈七回头看去。少年暴怒的脸渐渐僵硬,身体摇晃了一下,忽然往后摔去。赵南若单臂抱住了他,缓缓抽出沾满血的宝剑,扔在地上,双手缓缓捧起少年的脸,端详了片刻,轻声道:“小风,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她神情哀绝,仿佛是痴了一般。
“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少年嘎声道。
“我是你的姐姐啊,小风,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的尸体,原来……你在这里啊……小风,原来你在这里……”赵南若的手指拂过少年的脸颊,笑了一声,抬起眼睛看向沈七,轻声道:“谢谢你,你已经尽力了。还有,九年前你救我,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从没有……没有恨过你……”她眼光渐渐涣散,头软软地垂了下去,容颜上一抹惨笑犹在,仿佛是朵凋枯的花。
“义父!义父!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我……我究竟是谁?”少年从赵南若怀中挣出来,满身血迹,求救般向严嵩爬去。
侍卫们已冲了进来,团团把严嵩护在背后。严嵩怜悯地看了眼中了毒牙痛苦地滚倒在脚下的张秀儿,对身边的凤真郎摇头叹息:“当年曾铣入狱,眼看就要连带着把夏言拉下马,赵兰桦却夜闯禁宫面圣替曾铣送陈情表,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派卓远取赵兰桦一家人的头回来,他却抱了个孩子回来,说那孩子是练武的奇才,杀了太可惜,你可知那孩子是谁?”
凤真郎何等伶俐的人,笑道:“莫非就是玉公子?”
“不错。”严嵩点头,“后来发现赵兰桦还有个女儿给走掉了,老夫派人去找,得知那女孩儿沦落青楼,后被赵兰桦的好友张志远救去。”
凤真郎笑道:“这么说相爷当年就留了心,要留着玉公子对付赵南若?”
“不错。这些年来,我严令他不许取下假面,就是为这个缘故。”严嵩微微一笑,看向少年,“玉儿,老夫真要多谢你了,这些年替我挡了不少刺客,连自己的亲姐姐也下了杀手,若不是有你这张脸,我要认出赵南若的身份还真有些难。谁能料到,赵兰桦一世英名,生下个女儿,却人尽可夫,比娼妓还要下贱。”
少年瞪视着严嵩,神态如颠似狂。
“相爷英明。余下的事,交给小人们就是了。”凤真郎微微一笑,朝崔沅使了个眼色。一步步逼向沈七,经过少年身边时,手轻轻一拂,扭断了少年的脖颈。
沈七心中一阵彻骨之痛,紧紧握住了双拳。
“大司命,还能站起来吗?”凤真郎微笑道。
“修罗劫一共三式,刚才仅用了一式,岂敢藏私,自当献技以博君一笑?”沈七微微一笑,剑眉轻扬,生生从左手上折下两节指骨,狠狠掷向凤真郎和在场的东瀛武士。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这样以自身骨肉作暗器的惨烈震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等他们想起来要躲闪时已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指骨没入了身体,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叫他们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