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寻常小事上,李不争也不愿多生事端,横生枝节,反而不妙。
……所以到底为什么栽梨树?
是因为喜欢分梨吃吗?
若是越青君能听到李不争心中所想,多半会将城里所有的梨都搜罗来,让李将军好好分个够。
越青君与宁悬明在书信中你来我往,时而写景谈情,时而斗嘴互怼,当然越青君多是前者,宁悬明多是后者。
只是天长日久,难免倾露情意。
越青君在生辰时写过“今夜暖酒花香皆在,细数繁星满斗,唯缺一明月”。
宁悬明也在一场病中写过“梦里忽闻药香苦,恍若见你”。
人在病中,便多了几分软弱,只是这一时的软弱到底有些用处,在那病好之后的信里,宁悬明也渐渐多了几分温情。
他不会像当初对卫无瑕一般的处处妥帖,但会在送朝廷新做出来的千里镜、万箭弩时,写上几句“安全为重,切勿冒进”。
相见时难免针锋相对,互伤彼此,分别后却反而收敛了锋芒,日渐平和宁静。
越青君当初放宁悬明回京果真是个好主意,不仅稳定了局势,也安定了彼此,让双方有充足的时间,来缓和关系,静心思考这份感情。
与突厥一战便是三月,从春寒料峭,到艳阳高照。
宁悬明忙碌于繁杂的政务中,难免疲惫,此时再见越青君的来信,反而成了他繁忙日常中,难得的几分轻松与温情。
不知从何时起,等待越青君的来信,竟成了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今日送信之人不仅送来信和包裹,还送来一个长长的木盒。
“这是何物?”宁悬明问。
“陛下说,您一看便知。”那人将东西放下,便随仆从去洗漱休息,留下宁悬明独自一人在书房。
他先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把染血的大刀。
不是朝廷所铸,反而是突厥那边的样式,刀上染血,血迹已干涸暗红。
宁悬明微微蹙眉。
待他看过信后,却是心绪起伏,纷乱难平。
“你曾说恨不能砍我,如今我将砍过我的刀送与你,你拿着它,也算砍过我了。”
信纸颤落在桌上,宁悬明指尖青白,转眸再看那把大刀,却只觉揪心难言。
一瞬的惊惶过后,便是一下又一下针扎般的刺痛,既细又轻,并不重,却难停。
刀上斑斑血迹,皆是越青君。
第124章 问月还家
“越青君,你想死吗?”
此次回信中什么也没写,只有这么一句。
且因只有文字,没有声音,无法根据语气判断,这一句究竟是威胁还是询问。
越青君拿着信看了又看,最后在信中写自己伤势如何,大夫如何说,连平日里的喝药换药也不曾遗漏,一字一句,皆是在让宁悬明安心。
虽未明言,可言辞间,字字句句皆在向宁悬明说着一句话:“我不会死,我还想活着见你。”
最后才在末尾写道:“本是为宽慰你,若你不喜,尽管丢掉,或者送还回来便是。”
对于那把扎人心的刀,越青君的回应只有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之后再未提过,好似当真毫不在意,不值一提。
刀剑无情,可人有情,纵然嘴上逞强,可实际上,宁悬明不愿越青君死。
宁悬明之愿,越青君自当尽力达成。
比如那句恨不能砍的是你,越青君便当真将砍过自己的刀送回,又像宁悬明不愿越青君死,越青君自然也会让自己好好活着。
他的言行虽无羁,却并也有自己的逻辑。
虽是安了宁悬明的心,可之前的那把带血的刀,仍是让宁悬明受到了惊动,扰乱了心神,因而即便收到这封书信,宁悬明也并未回复。
宁悬明不回,越青君的信却从未断绝。
他好似并未看出宁悬明的恼怒,一如既往在信中讲述自己如今的生活。
比如近来天气渐热,军营中多了不少感染而死的士兵。
经常来他这儿蹭饭的野猫,生了一窝小猫,黑白相间,很是可爱,可惜太过瘦弱,幸而不是冬天,否则活不过几日。
养伤期间他闲来无事,难得在边城游玩一番,郊外城中,山野市集,他都逛了逛,还买了一些当地特产。
他真的在院子里栽了几棵梨树,这些树上还结了果子,只是个头较小,味道更是一般,他将果子和当地特产都装在包裹中,连同书信一同给宁悬明送去。
宁悬明尝了,却觉得这些果子并没有越青君说的那么难吃,放在寻常人家,也是一样能够填肚子的食物。
能吃,就是宝贝。
大约是越青君自小生长在富贵窝,并未吃过平民百姓的苦,才觉得此物难吃。
东西留下,然而对于那些书信,宁悬明每次静静看过,默默收起,一连数次,当真未回越青君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