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三七悬起的心总算落下来,放回了肚子里。仿佛一块巨石落地,它长舒一口气,道:“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跟你讲真话,仙君的话你反而不会听。你愿意走就好。”
它边说边跳到结界面前:“现在是结界最薄弱的时候,你可以破开的。”
郁危抬起手,掌心贴合在那道缝隙上。他走的这段时间,裂隙又加深了许多,向四周蛛网般蔓延,变得凹凸不平。他看了一会儿,问:“我破坏结界,他会知道吗。”
三七说:“会,但好在仙君如今不在山上,我们还是来得及走的……”
“他回来了,”郁危道,“就在刚才。”
“?!”
三七愕然,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没关系,我会变回原形,带你们下山的。”
郁危的视线落到它身上,说:“那你记得跑快点。”
话音未落,他手心爆发出一道刺目耀眼的白光,如同一道白虹。汹涌凛冽的灵力轰然撞上结界,激起层层灵力涟漪。
裂隙肉眼可见地破碎、扩张,顷刻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下一秒,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捞起全神贯注的三七和困困符,动作敏捷而精准把它们从裂缝间扔了出去。
一符一松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勉强稳住身形,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困困符忽然意识到什么,慌慌张张地跑到结界面前,却看见原本出现一个缺口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愈合,仿佛从未被打破过一般。
灵力渐渐枯竭,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郁危站在结界后,缓缓收回了手。
三七砰地跳到了结界上,用力蹬了几下坚固的表面,气急败坏地道:“郁危!你做什么!你出来!”
结界后面,郁危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声音被阻隔,它只能看见郁危的口型,他的神情是早有预谋而平淡的:“我不走。”
“?!”
困困符也一愣,焦急地手舞足蹈起来,它指着结界上愈来愈深的裂隙,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过了短短的半天,对方就突然改了主意。
从前的昆仑山很好,现在的昆仑山却变得很陌生。它不想歪歪过得不好。
但是为什么不离开了?
困困符想不明白。它紧紧地扒住结界,委屈地大喊:“歪、歪歪!歪歪……”
郁危没有分给它半个眼神,几乎是不近人情的冷淡。三七拽住不肯走的困困符,气骂道:“郁危,你这个骗子!我就不该信你!”
看见它终于拖动了困困符,郁危紧绷的神色有了些松动,但他很快垂下眼,嗯了一声,承认道:“我就是骗子。”
“昆仑山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
郁危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塑,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声音平静而冷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带丝毫的温度与情感,就像是在说一件与他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我是楼家安排的眼线,我上山是为了帮他们监视明如晦,给他下药,骗取他的信任,偷取他的血,我一直是为了我自己。我从没真心把这里当成家,我在这里待的每一天都无比讨厌和恶心,恨不得早点结束这一切,也不想见到你们。现在我的任务快要完成了,我也懒得再继续装下去,所以随便用了点方法,好让你们滚出去,听懂了吗?”
三七和困困符怔在原地,看着他,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下一秒,困困符小心翼翼地贴到结界上,迟疑地、小声喊:“歪歪……”
它费力去扒拉几乎看不见的缝隙,然而转瞬间,杀意凛然的灵力却直直冲着它而来,郁危寒声道:“滚开!”
困困符被吓了一跳,摔到了地上,被三七接住。后者重重敲了下结界,似乎恨不得冲进去咬他,无果,只能寒心地、咬牙切齿骂道:“郁危!你这个白眼狼!天道也不会放过你的!”
郁危冷笑一声。
“我对你们没有兴趣,还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也不要来妨碍我。”
他收回了手中威胁闪烁着的银色灵力,漠然开口:“我放过你们,早点走。有本事,就让天道找上门来,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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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被厚重的雪层覆盖,枝头低垂,轻轻摇曳,洒下点点雪珠,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胡萝卜被啃得干干净净,几只兔子拱来拱去,彼此依偎着,暖烘烘地靠在郁危的手边。
脚步声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雪地里,直到一截枯枝被踩断,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兔子猛地竖起耳朵,紧接着便慌张地四散逃窜了。
郁危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脸来。
冰天雪地里,明如晦披着一件单薄的轻衫,似乎根本不怕冷。那件面饰被他摘了下来,与其同时消失的还有那股朦胧的熟悉感。他的目光划过结界,在上面微乎其微的裂隙上一顿,然后浮光掠影地落到了他身上,忽地笑了一下,话音却淡淡道:“装什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