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声中,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再过不久,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
郁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身形一点点消散,终于开口:“如果那时候不救他,你兴许不会死。”
“那怎么行。”雀斑脸道,“我不救,他就要死了。我俩还要做一百年的师兄弟呢。”
郁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从他快要透明不见的脖子上拽下来一根系着玉坠子的红绳颈链,然后直起身,收起伞,头也不回往山上走。
雀斑脸在他身后叫道:“郁师弟!”
郁危回过头,他笑道:“出了山,见到我师弟,记得给他带话啊!”
仿佛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厌烦,郁危转过身,置若罔闻继续走。
后面又喊:“郁师弟!”
郁危蓦地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
雀斑脸勉强撑起身体,好让自己坐得端庄点,又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
“有时候,分得清,也要装作分不清。”他说,“好累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包粗长的(肯定
第55章 无可悔改
……
“还有第三个问题,它会问,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谁。
“那你对你的恩人有感情吗?”
……没有。
“只是恩人的话,就不会如此上心了。”
……
“有时候,分得清,也要装作分不清,好累啊。”
……
“郁危。”
浓郁的雾气散去,混沌震荡的梦境慢慢平稳下来,发出低低的哀鸣。
“那不是恩。”
那道声音悠悠淡淡,一锤定音。
“——是情。”
-
郁危蓦地睁开眼。
窗外夜色正浓,圆月当空,月光万缕,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陆离地照在窗棂上。
他从床上撑起身,一身中衣被冷汗沾湿,风一吹便沁出冷意。
等到胸腔内鼓噪的心跳声静了下去,郁危赤脚起身,摸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慢慢地喝完了水,薄薄的眼皮下,眼瞳被传讯符持续不断闪烁的明光映得发亮,像块流光溢彩的宝石。
嘈杂的声音在脑中振聋发聩,郁危置若罔闻,直到第二杯凉水也喝完,浑身热意褪去,才放下杯子,拿起了传讯符。
还未开口,森冷的声音已然响了起来——
【楼九,你这个满嘴谎言的杂种,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啊——】
从将第一瓶符水扔进大火中时,就应该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郁危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意思。”
被他激怒,楼涣陡然戾气横生:【血是假的。你从前跟我说的那些药方,恐怕也是假的吧!】
【楼九,你真是好本事啊!】
郁危抓着符纸的手不自觉收紧,半晌,很淡地笑了。他向来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笑的表情更是没有,楼涣不由也迟滞了一瞬,紧接着,便听见他再也懒得装,笑着嘲讽道:“血是我的,我师尊的你们不配用。”
“你不信我,又不会便宜别人,只会找楼家的人来试。”郁危平淡开口,“只是忘了提醒你,我的血有毒,我是卑贱的药奴,死不了,可仙府楼家的长老们不一样,所以,我猜这次楼家应该有人受不住毒性,一命呜呼了吧。”
那头静止一秒,紧接着,楼涣勃然大怒、杀意凛然道:【楼九!你找死!】
郁危嗤笑一声:“还没完呢。那些药方也是我瞎编的,虽然不比你逼药奴吃下的东西,但也不知道后果如何。”
顿了顿,他声音阴冷下来:“只可惜,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冷不作假的恨意,传进楼涣的耳中。一股刺骨的冷和后怕之情蹿上天灵盖,他那冲天的怒意一滞,口不择言地骂道:【疯子!当年我就不该听那个人的话,我就该亲手杀了你,永绝后患!】
郁危忽地皱了下眉,一种莫名的预感直直拽着他的心,沉了下去,厉声追问道:“谁?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他无端焦躁起来,符纸的边缘被他抠出一道血痕,指节用力到泛白,哑声问:“这些事,都是他要你做的吗?送我上山,也是他的意思吗?!”
楼涣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沉默半晌,随后冷笑一声。
【楼九,你想在昆仑山留下来,不择手段地要攀昆仑山主的高枝,那是不可能的。】他不知想到什么,平静下来,不以为意道,【怎么,你觉得讨好了他,就能解你身上的毒吗?】
郁危表情没变,手指却慢慢收紧了些。
楼涣冷笑一声,满含恶意、一字一顿道:【实话告诉你吧,你那日灌下的,根本就不是毒。】
【——而是地底下那个恶神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