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遇见了你。”
*
那么,或许应当回忆那场最终的战斗。
克里斯梅尔在丝绒般铺陈开来的夜空中滑翔,他追逐着大法师,直到他们都跌入那片深渊之侧奇迹般出现的花海中。在大法师进行园艺实验前,这是寸草不生的焦土中少有的奇迹。
鲜红饱满的鲜花仿佛争夺般开放着,茎秆被压断,猩红色的花枝染上人类的皮肤。
他们都觉得筋疲力尽,近乎被对方逼到了绝境。
但他们又都觉得今天就是他们胜利的最后一个机会,人类和恶魔都不会放任机会在他们手中悄悄溜走。
被逼入了花丛,大法师显然陷入了劣势。他精湛的施法手段要求他时刻和魔王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人类的血肉之躯如何能和魔族相互比较?
克里斯梅尔明白这一点。
他绝不会放过这一点。
魔王最终扼住人类的脖子,跪倒在花丛中,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直到暗金色的瞳孔模糊地和浅淡一些的眼睛重合在一起。人类的法杖掉落在较远的地方。
他在地上被魔王的力度拖行了一小段,留下一片有着血肉模糊般效果的破碎花瓣。
魔王谨慎地没有立刻庆幸自己的胜利,而是警觉地在不松开那只手的情况下横过镰刀。
在一片猩红的花海中,缓缓张开一对漆黑的羽翼。
“你输了,”克里斯梅尔对罗兰说,那对瞳孔兴奋地收缩成了竖着的一点。他残忍而嗜血的本性呼啸着渴望将人类撕裂成碎片,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立刻割下对方的头颅。或许是因为大法师此时竟然在对他微笑,又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秘辛。
“你还不杀死我吗?”
人类虚弱地倒在地上,他够不到自己的法杖,琥珀色的瞳孔却并不像是克里斯梅尔此前所与之战斗的任何生物一样惊慌。
魔王傲慢而困惑地望着他。
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下手,只是感到无可替代的兴奋和满足。
那一刻,克里斯梅尔忽然决定留住人类的性命。既然他已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那么他也同样应该是自己的所有物。这种情感对深渊魔族来说仿佛一片逐渐蔓延在心脏的墨汁。
“人类,”深渊的君主挨得很近,灼热的吐息伴随着那燃烧的眼睛,“你可以活下来。”
“条件是——”
罗兰开玩笑般轻轻说,随后吃痛般皱起眉头,因为克里斯梅尔俯下身咬破了他的肩膀。魔王的舌头和大型猫科动物一样适合舔舐猎物的血液,他的眼眸染上了红色,不知是什么驱使着无法分辨爱恨的魔王如愿以偿地接着人类说完了那句话。
“说,”克里斯梅尔的气息暴涨,偏执的欲望在那一刻膨胀着,仿佛花朵破碎时爆发的甜美的腥味,“你是属于我的。”
大法师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睁开。
他喃喃道:“魔王,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非常漂亮,尤其是你翅膀背后的天空,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落下来就像是你身上的血。”
克里斯梅尔扼紧了他的咽喉,强迫人类考虑他的要求。
罗兰艰难地呼吸着,苍白的脸上却浮起了一个微笑:
“你……”他缓慢而傲慢地说,“难道真的认为我会输?”
就在那一瞬间,危险的阴影萦绕在了魔王的胸前。克里斯梅尔缓缓松开手,在他的心脏处抵着一柄匕首,匕首看起来非常朴素,但却沾染着令深渊魔族不寒而栗的味道。
想必上面附着了数不清的光辉咒纹。
它就这样停留在魔王的皮肤外,只需轻轻移动就会撕裂他的核心。
“人们总是认为法师只有法杖傍身,但真正优秀的法师永远不会忘记带上他的刀子。”
罗兰的神情中带着某种疯狂。
他慢慢地,不容置疑地将刀刃的冰凉渗透进克里斯梅尔的感官。他们此时都将自己的武器放在对方最致命的地方,看起来一切都将会同时毁灭。
罗兰认识到深渊魔族的习性,从来不相信他们身上会存在高于本能的感情。但他此刻大概也有一点头晕目眩。他和魔王长久地僵持着,直到玫瑰色的云霞逐渐消散在天空中,而后忽然开始落下一场雨,雨丝在困顿的夜色中沾湿了他们两个人的头发。
和一只野兽在荒原里僵持,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罗兰忽然微笑起来,他盯着克里斯梅尔的眼睛,甚至比魔王还要矜傲,低声说道:
“——说,你是属于我的。”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报复。
但是下一秒他丢掉手中的刀刃,趁着对面的暴君眼眸中闪过一瞬间茫然的时候挨近了他。魔物下意识要横过镰刀,但人类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领子,随后反过来居高临下地亲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