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到最后,念及师徒一场,他也没有杀顾识殊,而是选择了两相忘,算得上仁至义尽;
但于感情一途,顾识殊绝望地想,他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顾识殊先饮忘情水。
他却暗中捏了一个咒术,酒水看似入喉,其实早就被清得一干二净。
他想,至少自己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必须用外力来消除所谓的感情,那看起来太卑微,只有自己在苦苦纠缠,只有他一人困于情愫。
你抛弃了我……
凭什么你以为只有忘情水才能让我忘记你?
或许是出于骨子里的自傲和野心勃勃,魔尊不屑于借助外物忘记曾经的恋人,他自己就可以放下。
就算是什么都记得,他也能放下。
这么多年过去,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很成功。
甚至可以说服自己一句,傅停雪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他早就把那段失败的恋情化为记忆中似有若无的浮尘。
*
可是,此时抚上胸口的伤疤,顾识殊却忽然心念一动。
他觉得傅停雪有点奇怪。
似乎有许多地方……就像是留下的破绽。
这让魔尊感受到了一点挫败。
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熟悉的护短,他还是想知道傅停雪究竟是什么想法;他已经决定顺着这些破绽,找到傅停雪瞒着他,不想让他发现的一切。
无论是什么答案。
第18章 酒酿
顾识殊找到傅停雪时,仙尊已经把身上的枷锁去得彻彻底底,他站在昏暗的牢房里,脊背笔直,见到魔尊过来,便侧过身去,遥遥地冲他颔首。
“怎么样?”
傅停雪询问道。
“一切顺利,乌苏暂时就在这里住下了……仙尊不需待在这里,演戏的时候给他看看就好,我准备了梨花酿,我们小酌两杯?”
他不应该在黑洞洞的地牢,看见傅停雪的那一刻,顾识殊有点没办法地和内心蹦出来的念头拉扯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带他出来。
直到他说出口的那一刻前,顾识殊都没有想到要请仙尊喝酒。
不过这个念头顺理成章地顺着舌尖变成了话语。
傅停雪显然也有点讶异,他似乎稍微沉吟了一下,却还是应下了,只是轻轻地问他:
“怎么忽然想到……魔尊还有在酿梨花酿?”
“不过是旁人酿好送到魔宫中来的,”
顾识殊回答得颇有点漫不经心,忽而又好像反应过来般对着傅停雪笑道:
“仙尊放心,都是好酒。”
……他不是在关心这个。
傅停雪当然不会怀疑魔尊会请他喝些粗劣不堪的酒酿,不过,他看着对方毫不在意的眼睛,浅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妥善地掩盖好自己的情绪。
“嗯。”
他知道顾识殊都忘记了,用他亲自送给对方的忘情水。
而此时顾识殊则在暗中观察傅停雪。
仙尊最擅长掩盖自己的情绪,这没有关系,顾识殊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一般,捕捉着任何一点痕迹,在蛛网上寻找蝶翅扇动留下的鳞粉。
然而,连猎人都对自己捕获的猎物感到不能置信。
恓恓之色。
他也会感到黯然神伤吗?
两个人,两盏酒杯,对面的人却始终未变。
傅停雪的皮肤很白,他拈着白玉的酒杯,人却比酒杯更像是玉塑成的事物。仙尊看着杯中映出的自己,水波摇晃后模糊着失去了鲜明,才低下头,抿一抿梨花酿。
酒液辛辣,初始的刺激后却是绵长而清淡的花香,回味很足。
听名字很柔和,但这种酒也是烈酒。
顾识殊直接喝尽杯中物,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随后,他举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微微笑着问傅停雪:
“仙尊可觉得,如此一幕,和数百年前你我相像?”
数百年前。
顾识殊想知道他是否会讳谈那段两人分道扬镳的往事,还是会坦然地谈起,答案能从他的眼睛里找寻。
而傅停雪怔愣了一下。
大概他真的有点微醉,仙尊思索着,有点不确定地问:
“哪一次?”
*
沈念不安地在寝殿中踱着步子,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他每隔三分钟就问一次系统“怎么办”,但系统也没有新的说法,这只不过是寻求一点点安慰。
“宿主已经弄清楚了妖皇来此的目的,他也不一定久留,况且,宿主可以躲开他。”
“我能不能现在先避一避风头——”
沈念烦躁地说,连灵果也吃不下去,勉强想到一点逃避的办法却总是被系统否定。
甫一开口,他就自己摆了摆手,知道那个机械音会讲什么,嗓音尖锐地提前回答:
“我知道把顾识殊攻略到这个进度很不容易。但是,但是我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乌苏那个性格,我肯定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