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不愿的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痕。德妃摆出一副累了的样子,靠着炕上的引枕半阖着眼,李氏只好咬牙告退。
在德妃身边陪伴多年的云姑姑笑嘻嘻的从外面进来,奉上一杯清茶,轻声说:“人已经走了。”
“嗯。”德妃慢慢坐直了身子,悠悠品了一口茶,叹气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云姑姑却道:“娘娘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儿媳妇不是对婆婆又敬又畏呢?更遑论敢往婆婆面前凑的侧室,李侧福晋这是知道娘娘人好又心软,才敢来和娘娘说说心里话的。”
李氏这种背后告黑状的行为,经云姑姑的嘴,就美化成了‘儿子的侧室跑来跟婆婆交心’,又拍了德妃的马屁,让德妃心里听了熨帖。
其实她知道云姑姑这话说的僭越,中宫之位空悬多年,有成年儿子的四妃就是高高在上的稳固存在,可妃主娘娘听上去再威风,说到底也是个妾——老四和十四大婚的时候,她连正经儿媳妇的磕头敬茶都没资格受礼。
但云姑姑这话说的就让她暖心。
德妃想了一遍李氏说的话,问道:“钮祜禄氏怀着孩子,老四偏疼些也是正常,我犯不着当这个恶人,但既然耿氏不讨老四喜欢,不如就再指一个过去,反正老四后院一共也没几个人,连个私下收的侍妾都没有。”
云姑姑立刻起身道:“奴婢去给娘娘拿记名秀女的册子。”
德妃见她急吼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指着她道:“你啊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毛毛躁躁的,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我身边第一狗腿子。”
“奴婢乐意。”
…………
过了两天,德妃定好人选就召了乌拉那拉氏进宫,告诉她想再指一个格格给府里。乌拉那拉氏现在对这种事无可无不可,乐得摆出一副贤惠的样子,笑着答应下来,回头就去请了四爷来正院。
“娘娘今天找你就是为这个?”胤禛有点诧异,德妃平时都是到了选秀年随大流给他指一两个,今年的耿氏还是因为郭氏难产才补进来的,怎么这么快又来?
福晋笑道:“这是娘娘关心爷呢。”
胤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论如何,德妃愿意想着他总是好事。福晋看他那随意的样子,就知道四爷没把这当成件事,显然心思都在钮祜禄氏那里,她微微一哂笑,也没再说话。
这件事还没报上去,秀女家里也没通知,还要好几天的准备时间,但是乌拉那拉氏已经开始收拾郭氏住过的西厢房,打算让新人入住了。
青雀自从和扫地的小太监搭上关系后,情报来源又稳定又准备。那天刚开了西厢房,这边青雀就从小太监那里听说了。
候着馨瑶吃过午饭,青雀使眼色替换了在一旁服侍的红鲤,悄悄蹭过去禀告了这件事。
馨瑶本来还在想怎么躲过午饭后的散步时间,她现在越来越喜欢吃油腻的东西,人也越来越懒,吃完就想睡觉,偏偏王嬷嬷和白鹭盯着一个比一个紧,她只好不情愿的让红鲤给她套上大氅,结果青雀就来了。
馨瑶听了之后就呆愣住,然后露出一丝苦笑,对青雀说:“我知道了。”
她搭着白鹭的手,慢悠悠的走在园子里,欣赏深秋的残景,脑袋却在出神,最后只能不断的自我安慰。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她处在这个环境里,这种事是无可避免的,大家都觉得正常,她没有立场跳出来反对,况且……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来的,四爷要是当了皇帝成了雍正,选秀时一下子留十个八个也是寻常。
她本来就不该指望什么的,她有乾小四就够了。
馨瑶轻轻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下意识的去摸摸已经开始微微鼓起的肚子。
王嬷嬷一直安静的陪在一边,见馨瑶长舒一口气,脸色缓和,她心下也有些欣慰。她从小就经小选进宫当差,后来被恩放回家嫁人生子,结果没几年又回来当奶娘。她这一辈子见过的后宫女人太多了,有些人就是心眼窄看不开,生生把自己愁死气死的。
她来落霞阁虽然时间短,但是馨瑶的性格纯真善良,像一汪清澈的泉水,是个可人疼的孩子,王嬷嬷不希望馨瑶像那些女人一样过早凋零。
现在看她能自己想明白,不钻牛角尖,王嬷嬷也很高兴,她微笑着对馨瑶说:“格格现在只管安心养胎才是,怀氏夫人思虑过重,肚子里的小阿哥该不满意了。”
馨瑶一瞬间有被人看破心思的羞耻,脸色僵硬了一下,不过又一想王嬷嬷人老成精,自己这点段位哪里够看呢,也就顺着她的台阶答道:“嬷嬷说的是,都说怀孕的人心思会敏感一些,嬷嬷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