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才走到门前,门便从里拉开。
褚方绎似笑非笑:“太子殿下好雅兴,深夜驾临相府不知有何贵干?”
谢崇径自走进屋中:“手谈一局?”
“夜色深了,臣明日要上早朝,且臣若没记错,殿下应还在禁足?”
褚方绎淡淡看向谢崇:“殿下莫不是忘了,我如今任职御史台。”
谢崇却已熟门熟路的在茶案边坐下,浑不在意般道:“我既来了,便不怕尧安弹劾。”
褚方绎瞥他一眼,冷哼了声,才走过去。
世人都道太子殿下端方如玉,实则与他久交之人才知道,这人其实也会有耍无赖的时候,只不过很少有人有这个荣幸见到罢了。
今日夜闯深闺,真是脸都不要了。
“手谈便免了,臣敢问太子,今夜来此作甚?”褚方绎坐在谢崇对面,冷声道。
谢崇迎上他的质询的眼神,道:“你私底下从不与我君臣相称,这天底下,也唯有你会唤我谢君梧,你应是最了解我的。”
褚方绎轻哼:“可不敢了解。”
若非因为了解,当初定婚时他便会全力阻拦,也正是因此,虽明知储君并非婉卿最好的归宿,可储君是谢君梧,那就另当别论。
当时他便已经决定,若妹妹不愿,他说什么也要想办法退婚;若妹妹愿意,他就是妹妹最强的后盾,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妹妹。
谢君梧也不行!
褚方绎了解谢崇,谢崇亦然。
他们是君臣,也是知己,褚方绎是谢崇第一个认定的挚交好友。
知晓退婚并非蝉衣所愿后,他便明白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谁了。
“你要如何才答应?”
褚方绎:“我答不答应有何重要,只要太子想要的,谁人能阻拦?”
谢崇微微垂眸。
确实,他有千万种办法如愿娶到心上人。
“但我们是朋友,你更是蝉衣的长兄,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褚方绎这回没再呛他,过了许久,他才沉声道:“谢君梧,乔家,褚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两家女孩儿亦然。”
瑞王当年费尽周折娶得小姨,至今遵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储君与王爷不一样,当今圣上与皇后感情甚笃,可亦是三宫六院,妃嫔十几。
并非质疑帝王真心,不过身在其位,肩上扛着苍生,责任大局之中,能分出的真心又有多少。
这便是他不愿妹妹嫁进东宫的缘由。
谢崇并不意外,准确的来说他早就猜到了褚方绎的顾虑。
关于这个问题,他早已经思虑过了。
他自小跟着小叔叔小婶婶,最是知晓二人如何恩爱,还有玄烛叔叔放下高官厚禄与沐笙姑姑双宿双飞,重云叔叔与苏茵婶婶青梅竹马终成眷侣,瑞王叔历经千辛万苦才娶得乔家四姑娘,这些故事他听了很多次,潜移默化中,一生一世一双人亦是他所求。
但他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份,帝王需要顾全大局,若他的储妃不是蝉衣,他或许也同父皇一样,但若是蝉衣,那他断然不会再娶旁人。
谢崇郑重许诺:“尧安,除了蝉衣,我不会再有任何人。”
褚方绎反驳:“可你将是一国之君,身在其位,更多时候容不得你想不想。”
历朝历代,帝王被逼赐死心爱之人的也不是没有。
最是无情帝王家。
谢崇没有任何辩解,只道:“尧安,信我。”
褚方绎冷冷盯着他,许久后,他挪开视线:“只要妹妹愿意,我自当祝福。”
停顿片刻,他再次看向谢崇,认真道:“谢君梧,若有一天,婉卿后悔了,想回家了,你要将她全须全尾的交给我。”
“我答应你。”谢崇。
但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
谢崇话锋一转,道:“你要帮我。”
褚方绎颇觉好笑:“我不给你使绊子就是最大程度的帮你了,你还想如何?”
“你要进内阁。”
谢崇:“将来后宫空置,朝堂必定要掀起一阵风浪,你总得帮我抗一些,如今要早做应对。”
“嘁。”
褚方绎气笑了:“太子殿下倒是算计到我身上来了,我一开始便同你说过,我不会进内阁,能在御史台致仕,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他没有父亲那样的野心,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崇并不恼,不紧不慢道:“可将来,你是蝉衣的仪仗。”
母族强大,无人敢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