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又唤了一声云清如的名字。
“无关这些人如何,这个世界如何,而是,你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你当初修行是为了离开云家,那现在呢,你修行是为了什么?你要明白,那些人,在你的这里,是怎样一种存在,你对他们而言,又是怎样一种存在。”
说着,他指了指云清如的心脏。
云清如就这般站着,似乎是在思索百彧的话,秋成站在后面,也没有打断两人的意思。
本以为这次对话会就此结束,这些问题,对于还是元婴修为的云清如而言,还需思考一段时间。
然而忽然,云清如却喃喃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百彧和秋成又看向云清如,只听她顿了顿,又道:“人之道,是为何如此?”
“是为生存。”百彧道,“然而生存,却并非生和存。”
云清如又愣了许久,然后点了一下头,仅仅是思考了几分钟,她便坚定道:“清如明白,所以我们修道,皆是人道的一部分,而将此道,修至与天道并肩,方能使得人之道,与天之道并肩。”
看着云清如那双不染杂质,无一丝动摇的目光,百彧愣了愣,她小小元婴,竟已经想到人道与天道并肩的事了。
半晌过后,百彧只道:“清如,你的悟性向来高,不过这种事,你还不必看这么远。”
“为何?”云清如少有的提出了质疑。
百彧看着她,眼里露出些许欣慰,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认为天道与人道能够比肩吗?”
云清如这回又多想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确定起来,“也许,当有人能够到达神境的时候,就是比肩的时候。”
百彧突然笑了一下,竟然点了一下头,云清如神色不变。
“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只是神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本尊言,你不必看那么远,是因为,在经过了千年万年的岁月后,你会知晓,人道与天道比肩的方式,修为只是一部分,人便是人,你也不会例外。”
这次,云清如向往常一样,将这话默默听在了心里,往后的很长一段岁月,她都没有再对此提出疑问。
至于她最后为何选择了众生道,这点无人能够知晓。
番外 有关贺兰绪
贺兰绪的名字准确来说,是自己抽的。
当年大觉寺从山下收留了他们一批孩子,让他们抽签抽的。在这之前,贺兰绪被叫做小乞。因为所有人都这么叫,所以他也觉得自己就叫这名字,从未有过怀疑。
那天他站在半山腰的寺庙中,望着四面明黄的墙壁在阳光下有一丝刺眼,寺外的树贴着外墙生长,朝着里面伸出枝桠,听着宁静又苍老的人声传来。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大觉寺的俗家弟子,有名字的孩子。”说话的中年僧人将刻着“贺兰绪”三字的令牌挂在贺兰绪的腰上。
十四岁的贺兰绪听见了,却只是看着面前僧人那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发光,忽然发现自己心情很好。
不动面色温和的看着他的令牌,将他的思绪拉回,“绪字很好,代表了很多东西,连接了很多东西。”
贺兰绪道:“不动长老,名字有什么用吗?”
不动笑道:“没什么用,名字只是用来代表自己,有了名字,你在这世间的足迹才能更加清晰,但其实,你还是你。”
贺兰绪又一次不作声,他许是无趣,又看向了旁边的寺墙,那寺墙分明是明黄色,等阳光过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黯淡,甚至有点残破,还有那砖红的柱子也是。
传闻中大觉寺乃是整个仙界顶尖的势力,这种地方,是贺兰绪想都不敢想的存在,然而真的到了这地方,却比他想象中要破败一些,但他很喜欢。
那黄色的寺墙,砖红的长柱,还有满是灰尘的房梁,他都喜欢。
“你昨日测出了阴阳天灵根,你可有什么感想?”不动问。
贺兰绪仔细想了想,其实知道这点时,与他被不动带走的感觉一样,他道:“很高兴,厉害的灵根,是不是说,大觉寺会更重视我?我日后的成就更不会低?”
不动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但一个人都成就够高,相对的责任就越大。”
贺兰绪并未将这话听进去,他只知,自己从今往后,都不必再睡在小巷中,不必再去偷窃。
至于责任?他从来不知什么叫责任,小乞的世界中没有任何责任可言,他从有记忆起,他便是孤身一人。
在不动未能来到他们那座城镇之前,他是他们那座城中小乞中的老大。
但他从不保护任何人,被称作老大,是因为,他是那群人中最能打的,他筑基后,也不必再去行窃,只需要找到其他小乞,让他们交出手里的东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