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谢玄闻言,将林重影如何从莲台明月猜到自己身世的事说了一遍。“她不想连累任何人,这才独自离开。是我情难自禁,主动去追的她。情之所起是孽是缘全在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全是我的因果。如今的种种变数,皆与她无关。”
陇阳郡主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这个孩子啊,竟然也是个多情种。
她眉眼间的霜冷渐散,取而代之的是为人母的慈爱之色,“以前我觉得你太过冷清,这辈子纵然位极人臣呼风唤雨,恐怕也体会不到人生在世的乐趣,现在我总算是放心了。”
“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有子如你,母亲再无所求。”她望向窗外,目露怀念之色。“当年我和明月私下往来,无所不谈,还曾约定日后若一人生儿一人生女,必结为儿女亲家。”
“母亲……”
“玄儿,这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之中自有的注定。”说完她站起身来,眉间隐有欣慰之色,“我现在就去安排,明日一早我亲自去林家提亲。”
第83章 “那你以身相许,可好?……
*
月黑见风高, 子时起霜寒,一层银白一层凉。
昏昏暗暗中,林重影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她仿佛在一片迷雾中, 回头不见来路, 前面亦没有出口。
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 左走右走都走不出去。隐隐约约之时,她看到了一片光亮。光亮透进迷雾, 一点点地拨开, 然后她看到了一间背阴的屋子。仅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这屋子是她醒来是身处的地方, 也就是原主在林家所住的那间屋子。
背着阴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 屋墙的下面长着绿油油的青苔。她急切地绕过墙角, 在看到屋前的两个人时, 下意识停下脚步。
不知被风雨侵蚀多久的石凳上, 坐着清瘦却难掩绝色的女子。女子有些瘦脱相,但仍旧美得惊心动魄。这般我见犹怜的美人,明明瘦得厉害,肚子竟是突兀的隆起。
她知道这女子是延妃。
“这还没入秋,我好像闻到了桂花香。”延妃眉目极其的平和,似在眺望天空,又像是在向往远方。
屋檐下,站着年轻许多的米嬷嬷。
米嬷嬷也朝外望去, 眉宇同有向往之色,“江南的桂花,自来开得早一些,算起来比朝安城的桂花提前了足有个把月。”
南北有异, 气候不同,花开花落的时间也不同。
“这孩子出生之时,桂花应是开得正盛。不知情深有几重,只愿惊鸿曾照影,她就叫重影吧。”
“这名字好,奴婢记下了。”
延妃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慢慢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腹中胎儿的胎动,又像是深深嗅着那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桂花香。
“她出生之日,也是我该走之时。我时常犹豫,不知让她来到这世间是对是错,他日艰难困苦,我别无所求,只求她能活着。”
这话是说给米嬷嬷听的。
此后多年,原主的记忆中常听到类似的话。
“姑娘,再忍忍,忍忍日子就能好过了。”
“姑娘,奴婢只想你好好活着。”
林重影更知道,从小到大原主没有过过一次生辰,全因“她”的生辰,亦是自己生母的忌日。生与死一前一后的到来,无人喜,也无人悲。如同早春的第一枝新芽和入秋后的第一片落叶,更是无人在意。
这地方极其的偏僻,前有林老夫人,后有赵氏,林家的下人都将此处视为不详,平日里鲜少有人会来。但林重影知道这样的清静意味着被人遗忘,伴随着孤独和落寞,深深地扎根在年幼的原主心里。
孤立无援的日子,吃不饱也穿不暖,“她”甚至羡慕厨房里的烧火丫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渺小如尘埃,身为亲娘的延妃永远都不会知道。若是知道,或许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从生下来到死都活在艰难困苦之中。
只是对与错,无人能评定。
不知过了多久,延妃扶着肚子想起身。米嬷嬷见之,上前托住她,两人往屋里走时,她突然朝林重影所站的位置看了过来。
林重影忽地一惊,人也跟着睁开眼睛。
一室的幽暗,夜深人亦静,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分外的清晰。哪怕屋子里烧着上等的炭,裹着软和的锦被,仍有凉意拂过心尖。
当年吕皇后入主后宫没多久,产下皇四子萧尧,萧尧被册立为太子没多久,皇长子萧宸夭折。很多人都说萧宸之死,是吕皇后所为,是以宫中无形势成两派,一派以吕皇后为首,一派以沈贵妃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