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能跳出林家已是万幸。至于旁的,我暂时还不想去想。”
大顾氏听到这话,心知她还是有顾忌,有些事不愿同自己说。她们虽是母女,却是半路相认,并无血脉相连,纵使再有缘,很多东西也都还隔着一层。
这般想着,大顾氏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说起旁的事。
上次一家三口去汝定王府时,陇阳郡主故意支开林重影与他们说话,谈论的就是结亲之事。依照陇阳郡主的意思,便是王府与她本人都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全凭谢玄的喜好。
“人之一世,切忌自欺欺人。我深有体会,绝不会强求玄儿娶什么门当户对之人,他若喜欢,不拘是哪家的姑娘,那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
这是陇阳郡的原话。
当时大顾氏便明白,王府不在意门第之差,只求谢玄心头好。而谢玄的心思,对于他们来说一目了然。
“那日我和你父亲都提着心,不是怕你出丑没射中,而是你掌握不住那弓的力道和方向,反倒伤了自己。好在你争气,不仅没有脱弓,还正中靶心。你父亲说,你这性子若是托身个男儿,必是有一番造化。”
林同州当时说的是,“这孩子若是男儿,兴许日子能好过很多,或许凭着自己的能力也能争出天地来,可惜了。”
这个时代,男子和女子注定不同。
他有此感慨,何尝不是林重影曾经的感慨。
“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了,我就是一时兴起,碰巧射中了而已。”
大顾氏微微一笑,已经将她的头发梳到顺得不再顺,“郡主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心稳手稳,一看就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见她不语,又道:“你大表舅母向来欣赏你,你是知道的。她和郡主虽是前妻与继室,平日里没什么往来,却也没有龃龉。”
这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白,无非是告诉她,郡主和陆氏都喜欢她,且她们对她的喜欢不会有任何的冲突。
她想问母亲可否知道谢玄想纳她为妾的事,这句话在心里打了一个来回,几次犹豫后,未到嘴边又咽回去。
一晚无梦,昼短夜长。
屋瓦和地上铺着一层银白的寒霜,铜鎏金的四脚瑞兽炭盆里炭火旺盛,半夜里添过一次炭后烧到天明。
宅在家中不出去的日子,大顾氏给她布置了功课,那便是练字。
白宣纸铺在桌上,旁边除去笔墨砚等物,还有绣锦包着的手炉。写会儿字,暖会儿手,这是大顾氏身为母亲对她的叮嘱。
相比在临安时,她的字迹已有极为明显的进步。虽然说不上灵秀俊逸,但也初具几分样子,端正而规矩。
根儿磨好墨,又忙着沏茶。
茶香混着苏合香,一室的温馨。
门口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露出谢及那双纯真灵动的眼睛。他左右四下一看,对根儿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林重影一早就看到了他,装作不知的样子。
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然后再到跟前来,使劲往桌边凑着,似是想吓人一跳。
“七表弟。”林重影眉眼未抬,直到收了最后一笔才看过去,眉目弯弯。
她这一笑,倒让小家伙看迷了眼。
小孩子的夸奖向来不吝啬,直接又简单,“影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谢及小大人般,“我活了这么个岁数,还从未见过像影姐姐这么好看的姑娘。”
这话取悦了林重影,她又笑起来。
“你才多大啊,什么你就活了这么个岁数。这人生海海的,以后你肯定还能见到更多好看姑娘,比我好看的不知有多少。”
“不可能。”谢及断然道:“我娘说了,影姐姐你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不说是朝安城里,就是宫里也没有。我娘还说了,除非那什么延妃再世,若不然无人能与你比美。”
延妃二字,让林重影略微失神。
她甩了甩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问道:“七表弟,你怎么来的?”
谢及自然是和陆氏一同来的,陆氏去的是大顾氏的屋子。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陆氏就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副十分缺觉的样子。
林重影和谢及刚进屋,她原本是朝他们招手的,半途改成捂成自己的嘴巴,紧接着又是一个哈欠。
大顾氏忙问:“大表嫂,你这是没歇息好?”
陆氏摆手,道:“不是,我就最近老犯困。”
她递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给大顾氏,大顾氏秒懂。
“大表嫂,你身子不爽利,合该我们去看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