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龙威撤离。
萧业似寻常长辈般,漫不经心地问,“端阳那丫头又去找你了?”
“公主殿下恰巧经过而已。”
“你别替那丫头遮掩,她的心思朕一清二楚。朕且问你,她的心思你可知?”
“回陛下,臣以为婚姻大事,长辈们做主即可。此番臣回临安时,家中长辈已经着手给臣议亲,想来很快便会定下。”
萧业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半眯着眼睛睥睨着,好半天才道:“罢了,你退下吧。”
谢玄闻言,行礼告退。
还未近东天门,与母亲陇阳郡主遇上。陇阳郡主从后宫而来,刚被荣太后召见。母子二人一道出宫,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子放下,隔绝所有明里暗里的视线。
陇阳郡主一身的华服,珠钗满头。她似是很不喜欢这样的打扮,颇为嫌弃地将裙摆一收,身体往后一靠,随意问道:“人没找到,陛下可有说什么?”
“没有。”
“当年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兄弟感情极深,多少人羡慕。我那时常想谁说天家无手足,必是没见过他们要好的模样。”
“母亲说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不是陛下和庶人。”
皇子是皇子,帝王是帝王。皇子能成为帝王,但帝王绝对不可能还是曾经的皇子。
这一点不光谢玄明白,陇阳郡主更是明白。
萧彦曾经攻入天门,杀先太子,勒死先皇后,剑指先帝。此等忤逆之事,史书昭昭不能抹除。他此生本该终身圈禁,非死不能出。而今他却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知他一日不找到,朝野上下都不得安宁。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安分,为何非要出去呢?”
谢玄听到自己母亲这一问,眼神如晦。
过了好一会儿,陇阳郡主应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主动提起荣太后召见自己的事。一双美目无比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似笑非笑,“太后又问起你的亲事,我依你之言,告诉她你正在议亲。”
“陛下今日也问我了。”
陇阳郡主大感意外,神色瞬间严肃。
后宫尚有周旋之机,若是天子乾坤独断,万没有转寰的余地。
谢家几代纯臣,汝定王府亦是只忠君王一人。谢玄不想尚主,她也不想儿子尚主。尚主之人,从娶公主为妻的那一日起,无论认与不认,愿与不愿,已然主动牵扯进皇权之争。
半晌,她道:“看来你的亲事得尽快定下了。”
*
京中的谢家位于东城,匾额上写着谢府二字。
谢府不比儒园,既不如儒园大,也没有儒园的雅致精巧,更没有儒园的人气旺。府里现在只住着谢清阳一家三口,还有偶尔回来住几日的谢玄。
正院花厅内,富丽堂皇一如黄金屋。
谢及百无聊赖地趴在小几上,几上和他的脚边全是玩具,锁啊环的还有竹剑竹蜻蜓等。他小脸苦着皱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娘,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影姐姐玩?”
陆氏坐在一旁的桌案前,纤纤玉手娴熟地拨弄着金算盘,闻言头也不抬,只说了一句,“娘说了,你影姐姐初到京中不得闲,你先别去打扰她。等她得了空,必定会来看你。”
“我很乖的,我肯定不会打扰她。”谢及举着手,像是在发誓。
“不行。”
母子俩这样的对话,近两日来不知进行多少次。
谢及鼓着腮,小大人般叹了一口气。
方嬷嬷见之,很是心疼,小声劝陆氏,“夫人何必如此拘着七郎,七郎同影姑娘交好,影姑娘肯定也想他。”
陆氏停下动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也不想拘着儿子不让出门,但该耐住性子的时候还是得忍着。
“再等等吧,等影娘先上门。”
方嬷嬷有些疑惑,她是陆氏身边的老人,最是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气性子。
陆氏出身商贾,又自小学着打理家中的生意,为人最是不拘小节。什么长辈非得端着架子,小辈必须恭敬的规矩,从来都不怎么在意。
“夫人如今为何如此看重这些礼数?”
“我不是看中礼数,我是害怕人言。影娘是个好的,我很是喜欢。但我越是喜欢,我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郡主会怎么想,旁人会怎么想?”
陆氏这话,方嬷嬷明白了。
原来自家夫人是怕郡主膈应,怕世人非议。
大郎君的心思,夫人能看出来,她也看得出来。影姑娘再是好,出身不高是事实。若夫人主动往来,郡主或许会多想,以为这一切都是夫人暗中的撮合,心里难免不喜,甚至会迁怒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