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影短影长,重重叠叠。
重影重影,重的可是他们的影子?
萧高领着他们,走遍宅子的每一处,每一间屋子。到最为幽静雅致的一处屋子时,他明显有些犹豫。
“故人已去,空宅幽幽,但她到底是女子,清名永存。谢少师,你我可否都留在外面,让小表妹一人进去?”
不用问也知道,这屋子原先的主人应该是延妃。
林重影再次确认,萧高捎上自己是故意为之。原来不是为了掣肘谢玄,而是让她搜查这间屋子。
谢玄朝她轻轻点头,她在两人的注视中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上的玉瓶绿枝,枝是竹枝,翠绿新鲜,应是今日换上的。雕花大窗半开着,冷风吹拂烟绿的纱,仿佛主人还在。
透过那窗,她看到另一个打扫落叶的老仆。
那老仆佝偻着背,却不显瘦小,显然身量很高。他扫地的动作娴熟,但隐隐透着违和的优雅,仿佛他手中拿着不应该是一把扫帚,而是一支笔。
风继续吹,从窗外带来极淡的墨香。
这时他抬起头来,望向她。
四目相对时,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疑惑。
第68章 “大表哥,我快喘不上气……
烟绿的纱轻舞着, 如雾般从她身上拂过,正好挡住她的视线。
她再看去时,他已经低下头去继续扫地, 那弯曲的腰背像是透着几分倔强, 明明应该卑躬着, 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生硬。
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仅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她若有所思, 收回视线, 往里面走去。
内室垂帘如瀑, 红帐如火, 床楣上坠着小巧精致的香盒。妆台上空无一物,唯有明镜不知岁月漫长, 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这一室的温馨, 却让人觉得凄凉。
她缓缓走近时, 镜子里映出她的模样。
相传延妃貌若天仙, 有一顾倾人城之姿。这方明镜曾经照过那样的美人,怕是再入镜的人皆是不配。
幽幽的淡香,极其的好闻,应是从那香盒中散发出来。鬼使神差般,她将香盒取下,然后打开。入目的不是什么香料香粉,而是七八颗沉香珠。沉香珠的底下,压着一块同等材质的木牌。
这种木牌通常是长辈亲人所赠, 上刻符文或是字,皆是对被赠与之人的寄望。而这块木牌也是如此,上面刻着两行小字:不知情深有几重,只愿惊鸿曾照影。
“小表妹?”
外面响起萧高的声音, 她赶紧放好木牌,再将香盒归位。
等出去后,尽量装作一脸的懵懂的样子,问萧高,“王爷,臣女方才忘问了,您让臣女进去做什么?”
萧高怔了一下,尔后笑道:“这宅子本王平日里不住,但也得好好打理。下人们无人盯着,怕是不尽心。这才有劳小表妹代为查看,不知里面可有落灰?”
她如实回答,“没有。”
这位福王殿下的一言一行看起来十分随意,却是滴水不漏。从头到尾都在打马虎眼,偏偏每一个眼都对得极准。
但凡是世家高门,宅子都不止一住。或是别院或是祖屋,这些基业平日里空置着,大多会留人看守打扫。
从进门到现在,她看到的一共有两人。
前门唯主家才能进出,故而主家不在时从外面上锁,以告知外人这宅子无主家入住。下人们若是进出,则走府里的小门或是后门。
她想,如果这宅子真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人,之前他们在门口闹出动静时,那人应该早就从那小门或是后门离开,哪里会傻乎乎地等着被人抓个正着。
萧高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笑着对谢玄道:“谢少师,听到了吧。小表妹说屋子里连灰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这话里的意思,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懂了。
比如说林重影。
对此,谢玄没说什么,道了一声“打扰。”
三人出去时,又经过那池残荷。
萧高忽然停下,望着小池对面的水榭。
恍惚间,仿佛是一池芙蕖竞相盛开的时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站在那水榭之上,不知和身边的绝色少女说些什么。
少女盈盈如花,眉梢眼角尽显风华。她听得极其的认真,偶尔微微一笑时,池中的荷花瞬间黯淡失色。
不远处,约摸五六岁的孩童蹲在池边,企图去够离得最近的莲蓬。他使着最大的力气,脸蛋不知是憋红的,还是被烈日晒红的。
突然,有人替他将那莲蓬摘下,他抬头看去,惊喜欢呼,“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