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愣了一下,随后别过脸去。
橘黄的光线中,他的眼尾隐隐泛着红,耳根也同是如此。
这般反应,倒把林重影整不会了。
他…这是在害羞吗?
若是他知道林昴在她心里狗屁都不是,她身边的根儿都比林昴重要,他还会感动吗?
两人往客院外走,她走在前面,他在后面。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自己身后跟着的是个害羞的小媳妇。
夜色与灯火相互交替着,营造出神秘的氛围。
谢玄望着身前的少女,眸底的欢喜无所遁形,明明白白从清冷的眼睛里溢出来。如同烈火过冰面,极尽的绚烂,又极尽的幽深。
他长腿一迈,与林重影并行。
“你姨娘的事,我派人去查。”
“好。”
她说好,是因为谢这个字太苍白,明明承了别人的情,明明还不清,那便不用虚伪地道谢。
而这个好字,正是谢玄想听到的。
这女人不再对他客气,是否意味着她对他下意识的信任,以及依靠。
他身随心动,不再迟疑,将她的手握住。
他们谁也没回头,自是没有看到客房门口的光影中,林昴不知何时就站在那里,神情如晦如戚,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
一夜风平浪静,赵氏和林有仪母女俩离府。
林昴未与她们一道,说是天刚亮就出了门,让她们先行一步,自己还有事。客院的下人私下没少嘀咕,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林家夫妇的感情着实冷淡。
当日林重影和林有仪来到谢家时,魏氏想给未来的儿媳妇做脸面,领着所有的姑娘到门外迎接。赵氏和林昴来临安的那一日,谢家人更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而今为她们送行的人除了魏氏和谢舜宁,便只有林重影。林重影再是被过继出去,根上的关系摆在那里,这种表面工夫不得不做。
赵氏白面团似的脸像蒙着灰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林有仪哪怕是戴着面纱,从眉宇眼神中也能看出极差的气色。
对于她们而言,来时有多风光得志,去时就有多落魄不甘。
“表姐,这次真是对不住了,仪儿水土不服,身体实在是吃不消,若不然无论如何我们也要给老夫人拜了寿再走。”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仪儿的身体要紧。”
表姐妹俩的这些话是说给旁人听的,毕竟高门大户最重脸面,即使是私下险些撕破脸,该做戏的时候还是要做戏。
赵氏倒是精怪,扯了个水土不服的理由,不痛不痒的。魏氏懒与她计较这些,毕竟退亲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做得太难看。
林家的下人中,易人赫然在列,脸和眼睛都肿着,一看就没少挨巴掌。她没被杖责打杀,也没被直接发卖出去,是因为谢老夫人发了话。
谢老夫人的原话是这样的,“林家的下人,还是回林家再发落,不好在我们谢家见血,更不能从我们谢家被提脚卖出去。若不然世人会误以我们谢家霸道,竟是连别家的下人都容不下。”
至于回到林家后,赵氏和林有仪如何处置,那是她们的事。
该做的面子工夫做完,彼此双方都再无话。
不管母女俩有多不情愿多不想接受,结果已成定局。林有仪回望的眼神充满了怨恨,那怨恨不止是对魏氏和谢舜宁,更多是竟然是对着林重影。
“四妹妹,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我有几句话想叮嘱四妹妹,四妹妹可否移步?”
“大姐此言差矣,你我是姐妹,岂会无再见之日?你若有话但说无妨,二表舅母和三表姐都不是外人。”
这个时候还想作妖,林重影不可能给她机会。
她心里又恨又气,还不能表现出来。
一宿没睡,她不是没想过再挣扎一下,无奈魏氏压根不给她机会。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病了,她前脚刚迈过门槛,立马有谢家的下人过来劝阻。
不是止是她,赵氏也是如此。
但凡赵氏出门,身后必跟着两位谢家的婆子,说是怕她再摔着。她一听这话,便知自己的盘算被魏氏识破,只能作罢。
“我家夫人说了,老夫人的寿辰将至,若是府里有什么人病了,或是伤着了,那都是不详之兆,不吉利。林夫人是明理之人,必是能体谅她的为难之处。”
这是魏氏身边的庆嬷嬷代自己的主子传达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不管是病了还是伤了,那都是不吉利。
谢家的喜事,不能被不吉利的外人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