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骄傲,她的自尊,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而所有的一切,都怪这个贱人。若不是这贱人胆子大了,心野了,还被过继出去,如何会有这些事?
“这就忍不了了。”林重影看着她们,满眼的嘲讽。“原来你们就这点能耐,也难怪,你们母女俩一个德行,驴粪蛋子表面光,里面全是屎。”
什么驴粪蛋子?什么屎?
赵氏再是阴毒,却也不曾听过和说过这样粗鄙的话,林有仪亦然。
“你们这么震惊做什么,我就是实话实说。听人说当年父亲才情高远,有太学林郎之称,可他与母亲成亲后,便像是变了个人。这说明什么?说明母亲你不配!
还有大姐,你也一样,没有我给你作陪,二表哥压根不想要你。我若是你,哪里还有脸。不过话说回来,你本来也没了脸。”
林有仪气极,尖叫一声。
“我要杀了你!”
她眼睛里像是藏了毒,示意邱嬷嬷动手。
哪知邱嬷嬷不仅没按她说的做,小声劝她,“大姑娘,万万不可啊,这里是谢家。四姑娘若是出了事……。”
赵氏一巴掌朝邱嬷嬷扇去,“你胡咧咧什么,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邱嬷嬷捂着脸,出去和近人站在一起。
近人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撇了撇嘴。
过了一会儿,她们看到林重影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大姐疯了,我大姐疯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后,林重影面色瞬间一白,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捂住自己的嘴,慌不择路地往出跑。
根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极有眼色地跟上。
入夜后的儒园,景致与白天完全不同。各院的灯火与灯笼映照着,山石更为嶙峋,秀木越发郁郁。哪怕是逢秋落叶的树木,也多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我一醉入逍遥,一舞弄清影……”
不远处,传来男子带着醉意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尔后不仅不避,反而声音之处而去。
夜色中,一派风流的男人摇着桃花扇,摇摇晃晃地绕着路。
一时撞到树上,醉笑道:“这位兄弟气度不凡。”
一时又被石头绊倒,嬉骂着:“哪里来的憨货,也敢挡我的道。”
他一直绕着圈,团团地绕来绕去,不停地撞到树上,又不停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他醉笑嬉嬉,一时作揖,一时行礼,好不滑稽。
林重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父亲是迷路了吗?”
“父亲?”他抬眸看来,眼中醉意明显,“你这美人儿,莫不是认错了人?谁是你父亲,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女儿?”
又叫自己的女儿美人儿,林重影只觉讽刺。
赵氏是恶不假,但这林昴也同样是恶。
一个是直接的恶,一个间接的恶。间接的恶没有主动害人,却影响了作恶的人,从而催化直接的恶。
“父亲又把我给忘了?我叫林重影,原本是你的四女儿,你想起来了吗?”
“林重影?”他将扇子一合,敲了敲自己的头。
他似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仰头望天,“你是我女儿,那我是谁?”
还真是醉生梦死,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林重影心下冷笑。
这样的男人,谁能指望得上,别说她不能,便是赵氏和林有仪母女俩也同样不能指望他。若不是还有事想问他,她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听说他当年在太学名声不小,除去才情,还有相貌,这话应是不假。因为纵然人到中年,不忌酒色,他的外形依旧不俗。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性情大变?
“父亲,你真的连自己都忘了吗?”
“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
“你叫林昴,汉阳人氏。”
林昴闻言,突然大笑。
他的笑声很恣意,又带着些许的嘲弄。
好半天,他才不笑了,指着自己,“林昴是我,那我是谁?”
我是谁?
这是个好问题。
林重影想,她这样的人都不纠结自己是谁,为何林昴为纠结?
想了想,道:“我若能回答你,你是否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你问的问题其实就不是一个问题,我生来是我,我为自己而生。喜怒哀乐是我,生老病死是我。我活着,这世间才有我。我死去,这世间再无我。谁也不是我,谁也无法取代我,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