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动了。
她才刚迈出去一步,立马被人抓住。
“林重影!”谢玄抓着她的胳膊,呼吸明显有些乱。“你想干什么?”
“我……”
她没想干什么,她就是想摸一摸这水凉不凉。
谢玄紧紧抓住她,如同风过心隙,泛起阵阵悸动。“你之前百般谋划,为的是什么?怎能因为一个下人的死,而想不开?”
“嬷嬷对于我而言,不是下人。”
自她穿越的那一刻起,米嬷嬷就在她身边。不论是原主也好,还是她也好,米嬷嬷都是她们的亲人。但她知道这世间尊卑等级分明,在别人眼中,米嬷嬷哪怕是她的乳母,那也是一个下人。
她低下头去,怅然而悲伤。
“大表哥,你说我嬷嬷曾是暗人,那暗人是不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门路?”
比方说如何伪造身份,如何弄到户籍文书和路引。若有这些东西,人便能在这世间有立足之地。
好半天,她没等到谢玄的回答,一颗心往下沉的同时,抬起眸来。
这一抬眸,即对上男人垂着的眉眼。那原本清冷的眸子,此时一如明湖的水,幽幽暗暗却粼粼生波。
她不傻,当然知道这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但她更知道,这位谢大公子没有娶她的意思。
“大表哥,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心里慌得很。万一我一时站不稳掉进水里,正好和我嬷嬷团聚。”
谢玄闻言,眸色一黯。
这女子对男女之事极为冷淡,不喜欢,也不在意,哪怕是被人强占了身子,依然心如止水。而他在她看来,与那些觊觎她美色的人并无不同。她会屈服,会顺从,但绝对不会托付真心。
这样的认知,让他无奈。
他慢慢松开她,道:“有些暗人确实门路广,所以你嬷嬷未必是寻了短见。”
她听到这话,又升起希望。
清扬的琴声飘来,伴随着婉转的唱曲声。
今夜无星也无月,她抬头望去,唯有满天的黑幕。这天大地大的,或许她们此生再不会相见,但愿不管身在何处,她们都能好好活着。
“母亲,我们回去吧。”
她对走到一旁的大顾氏说。
大顾氏过来,和谢玄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带着她一起离开。
母女俩相互搀扶着,上了路边的马车。
远远的,还听到她的声音,“母亲,就这样吧,明天别让人找了。”
湖水中画舫悠悠然,不时传来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离得近些的,还能看到灯火中搂抱在一起的人。
红尘没有过路人,这话倒是不假。
谢玄望着夜色,满眼自嘲之色。
卫今不知何时过来,抱剑倚靠在水边的柳树上,看着自家郎君为情所困的样子,心下“啧啧”两声,感慨果然是活得久了,什么稀罕事都能遇上。
他拂了拂衣摆,衣摆上的绣竹栩栩如生。
这绣工还真是好啊。
一想到自家郎君那件破了衣袖的衣裳,他扯了扯嘴角。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因为谢玄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正凉凉地看着他的衣摆。
“郎君,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你的意思,是我痴缠?”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身衣服我瞧着碍眼,以后莫要再穿。”
果然,生气了。
卫今挑了挑眉,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了。
这么好的绣工,他只能穿这一次。
但一件衣服能测出郎君的心思,也算是值了。
*
万家灯火皆起,儒园各个院子都是一片通明。
“娘,怎么会这样?”林有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蒙着面纱也挡不住脸上的阴霾。“那老货明明说的好好的,她说她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林家。她还说她要帮我们对付那小贱人……”
屋子里亮如白昼,赵氏的脸色却是无比晦涩。
自打她嫁进林家,婆母就将掌家权交给她,还将林家的铺子田产交给她打理。因为如此,哪怕丈夫成亲之后性情大变,她在林家也很快站稳脚跟。
婆母还在世的那几年,极其信任她,不仅对后宅的事不闻不管,家中的银钱往来亦是从不过问。临终时拉着她的手,说夫君是个靠不住的,以后林家只能靠她,让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唯有一事例外,那便是提到了小贱人和那老货。
“那孩子有口饭吃,饿不死就成。她身边的那个奴才是个忠心的,你且由着她们去,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