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风禾听之,愕然:“方五郡?”
她言毕,方觉此言不妥,欲改过,却听温王言道: “妻嫌少?”
他又道:“秋收后,吾出兵讨伐姜王,便令他割让十五郡。”
温王声冷冽,偶听之便觉杀气腾腾,现他言攻伐他国,不似言笑,齐风禾才惊忆起他人评价——
温王好战,独断残暴。
初见他时,他以礼待她,对她照顾,她便觉他体贴,残暴之言觉是流言,现听他之言,方知流言属真。
细想来,若非如此,她如今也不坐于此。
“吾妻?可是仍嫌少?”
“非是……姜国尚有几郡?”
齐风禾不愿因自己戏言予姜国招致更多灾难,方否认,又突欲知姜国尚存几郡。
“十五郡。”温王道。
“十……十五!”齐风禾眼睁圆,磕磕绊绊道:“那、岂不是灭国。”
温王瞥她一眼,薄凉道:“岂不善哉?他欲杀卿,亡国,卿应乐也。”
私下无人,温王未戴鬼面,他难辨雌雄之颜于烛光下,略显阴冷,比之鬼面更显恐怖。
“可亡国后,姜国百姓……”
“十五郡并入温国,那十五郡人便是温国之人,何来姜国百姓。”
齐风禾神色顿静,不言,过许久,低头。
见她不语,温王叹之:“妻善矣,常思百姓,圣人也。”
稍顿,又言:“可吾不攻姜国,姜王之心不止,姜国百姓亦无可逃离战乱。乱世之中,非卿止战,便可安稳,卿不欲战,则群狼视卿孱弱,皆欲吞之,唯有武力强盛,方可保百姓安稳。”
他双眸望她,半脸于烛光中照明,半脸隐于暗影中。
“妻视昨日之事,卿无罪孽,亦不欲伤人,可姜王仍令人杀卿,何也?唯卿弱小,杀之有利,可杀之。若吾不起兵,则吾与卿同,列国视吾,犹姜王视卿,弱小,杀之有利,可杀之。届时列国铁蹄将踏遍温国,温国百姓亦将陷入流离中。”
言毕,皆未语,书斋静默,唯窗外虫鸣,或风吹树叶,有沙沙声。
过良久,齐风禾迟缓点头。
“有理……”
她前世生于太平中,远离战乱,衣食无忧,遇人皆善,后至此世,为齐王所困,可仍衣食无忧,不通国事,未深思治国之事。
她前世学史,知和平于血肉牺牲中铸造,可终是纸上学来,未见残酷。
和平,必将以鲜血换来。
房中静默,烛火跳动,齐风禾低首,眸光于烛光中明灭。良久,温王率先言。
他指竹简,画过数几十人名:“妻观此卷,从此到此,皆为我温国人。”他视她眸,问道,“妻觉吾当如何处置之?”
名册长,齐风禾先为温国所占人数所惊,又听温王询问,思片刻,迟疑道:“……入牢狱?”
温王面色不改:“妻再思之。”
犯法,坐牢。此为齐风禾前世之理念,可温王似不应此礼。她思此为乱世,她曾听言,“乱世用重法”,便试言:“……杀之?”
温王听之,浅笑:“夷三族。”
齐风禾猛抬头,眸中错愕。
“为何?”
温王与她直视,面色冰冷,目含杀意,一字一言:“勾连敌国,谋杀王后,破坏大婚——”
“此为叛国。”
“以温国律法,叛国之罪,当夷三族。”
温王言落,齐风禾许久未言,眸中撼色甚巨。
夷三族,即父族,母族,妻族,皆斩之。此为极刑,齐风禾只于史书中见过。
她前世刑法不及亲属,一人犯法,一人承之。且法皆轻,多入牢狱,限自由。或剥夺权利,无伤形体。极重者,处以死刑,也仅一瞬,并无折磨。
现蓦然听此极刑,予她震撼,不知几何。
过良久,似缓过,轻问道:“将死几人?”
“十余家,数千人。”
她面僵,言涩:“必死?”
“无可饶恕。”
第5章 “行刑。”
房内寂静,烛火摇曳,许久,温王道:“明日行刑,妻可与吾同去。”
言落,齐风禾惊而抬首:“明日?”
“是。”
“怎会如此之快?”齐风禾不解。
温王未言,戴上魈头,牵她手,引她至观星楼。
观星楼为城中最高建筑,于楼上,可观都城全貌。
此夜月隐,夜空群星繁烁,低首望底下城楼,却见几处火光明亮。
身侧之人指着一处火光,道:“那处,金家,通姜国,私贩盐,现已将金银多转至姜国,家眷也于五日前送往姜国。”
又指另一处:“那处,马家。通姜国,私铸铁。”
他将几处火光一一指出,告予齐风禾他们所犯之事。
火光之处离此遥远,她看不清底下之景,过片刻,又转首,不去想那到底是一副如何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