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季星找来移动输液架,帮她转移点滴瓶,让她自己去了,继而将视线投向旁边的沈轲。
像军训那次去医务室一样, 她坐,他站,像忠诚的侍卫。
她故意调侃他:“你还要跑腿费吗?”
沈轲默了默,说:“接到你电话的时候, 我以为是你。”
他看着她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说,你知道我当时多慌张吗?
但也许是她想多了。
阮季星揭开餐盒,是猪扒饭,三两块猪扒和不那么新鲜的青菜盖在饭上。
医院附近基本是快餐,有就已经不错了。
浇汁倒很香, 她拌着饭, 说:“如果是我,我可能早就崩溃大哭了, 不像班长,还能那么冷静。”
“你和她的成长环境、性格不同,没有谁要求你一定做到她那样。”
她仰着脸看他,“那如果,听不见的人真是我,你现在还会这么淡定吗?”
他未答,她便又改口:“算了,我不该拿班长的病说事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就像“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一样冒犯而无礼。
“我以前认识的阮季星,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有些茫然,“是吗。”
沈轲走到她旁边,怕她仰头仰得难受似的,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是不是很怕?”
他这一句话,勾起了阮季星一直压抑着的后怕。
冯清莹的状况吓到了她。
从小到大,她没照料过病人,尤其是亲近之人,她很害怕冯清莹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症。
但她想,最难受的肯定是冯清莹自己,她更不能手忙脚乱。
实际上,现在脑子还是像刚经历一场大台风,一片狼藉。
沈轲看出来了。
他还说:“你做得很棒了。”
阮季星坐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将他的眼眸望得很深很深。
那一瞬间,她好似看到遥远的一幅画面,随即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喜欢揉她的脑袋。
*
有次他学校开家长会,季曼放赵若华半天假,她一时兴起,想看看他的学校,跟着一起去。
上楼梯路过洗手间,她隐约听到几个男生在欺负人。
“喂,听说你妈妈是当保姆的,你爸呢?死了?”
“让开。”
有点耳熟。
她靠到门口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一天到晚拽什么拽啊,你很牛吗?看见你这副吊样,老子就不爽。”
“说你呢,别摆出那张臭脸,信不信我揍你,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你再说一遍。”
“咋的,沈轲,你不仅面瘫,耳朵也聋啊?我说你——”
阮季星立马冲进去,几个男生正将沈轲团团围住,她锐声呵道:“你们干什么?!”
见她一个女生敢闯男厕所,他们蒙了下,随即说:“你谁啊?”
“我们不打女的,快滚出去。”
“不要高高在上地说‘不打女的’这种话好吗?”
她高高地抬起下巴,“女生不是弱者,你们以多欺少,也不是强者,我不需要你们自以为是的‘谦让’。”
其中一个男生走出来,“你喜欢美救英雄的把戏是吗?我看你怎么救!”
说着就要伸手拽她的头发。
沈轲扯开男生,挡在她面前,怒目横对:“别碰她。”
当时他的个子还没有窜上来,跟阮季星差不多,处于变声期前,声音还透着一股稚气。
她不合时宜地想,这大概不能叫英雄救美,顶多是,脱离母鸡的两只小鸡抱团对抗老鹰?
“老师来了!”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都把老师吸引过来了,顿时人作鸟兽散。
教导主任把他们全都叫到办公室,问阮季星:“你是哪个班的?”
她背着手,站得松松垮垮的,不以为意地答道:“我就是一名见义勇为的普通群众。”
教导主任皱眉,“同学,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请你认真对待。”
阮季星扁了扁嘴,说:“我是沈轲的妹妹。”
沈轲看了她一眼。
最后,那几个学生被罚写检讨,沈轲和阮季星两只小鸡崽被母鸡赵若华领回家。
赵若华又单独把沈轲叫到房间里。
阮季星趴在门板上偷听。
“你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为什么不跟妈妈说?”
“……”
“这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
“……”
“我就不该带星星去,幸好她没出什么事,不然我怎么跟阮先生、季女士交代。”
在她家,佣人一律叫季曼季女士,而不是阮太太。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并非与阮正荣夫妻感情不好,而是不想丢到自己的姓氏。
沈轲从头到尾都没作声。
他是愧疚差点连累她,还是怕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