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希望他进步”的理由要求他,和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又有何区别呢?
其实想到这里时,冯清莹心里 已然有了定夺,可她才意识到,她完全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像倾倒垃圾一样清理这段感情。
几个月的相处,不是没有温馨幸福的时候。
他很爱搞怪逗她笑,他说,看着她笑他就高兴。
他也很爱“班长”“班长”地唤她,不管她在干什么,都像朵向日葵似的围着她转。
从前,现在,从来没人向她献上火山喷发一般的热情与爱。
她终于得以确认,她很喜欢他。
也正是因为喜欢,她才提分手。
唐天和这人心大得很,她说出那句“我们分手吧”之前,他还一无所觉,甚至在畅想,有空了一起去旅行。
网上不是常说么,检验男女是否合适只需要一次旅行。他心中始终认定,他和她是天作之合,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往往愿意借助迷信、巧合、缘分等说辞来佐证这一点。
他的直率里,有几分不为尘俗玷污的纯粹,那副模样既天真得有些幼稚,又珍稀得叫人艳羡。
冯清莹害怕自己心软,突兀地打断了他:“唐天和,在损失不可挽回前,我们分手吧。”
他一懵,好似没听清她的话,又以为她在开玩笑。
但他没办法自欺欺人——他听清了,她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他开口都有些困难:“什么……损失?”
没有问为什么分手,他在乎的是:和他在一起,她为什么有损失?
她字字清晰得无异于凌迟:“感情,时间,精力,金钱,所有的一切。”
比起不解、茫然,唐天和更感到痛苦。
“我对你来说,没有半点价值,以至于你白白浪费这么多东西吗?”
他希冀得到一颗镇痛药,是她的哄慰也好,拥抱也罢,他会重新活过来的。
然而冯清莹忽视了他眼里的渴求,继续说下去:“现在的我,没有和我妈抗衡的力量和决心,也没有完全掌控我自己人生的权力。原本我需要的就是‘恋爱经历’,不是‘爱情’。你可以认为我冷漠薄情,我就是这样的,我早和你说过,我可能会令你失望。”
“你的人生是程序吗?为什么非要按照设定的框架运行?”
怒气并不是冲着她,而是她那狗屁倒灶的原则。
“因为安全。”她说,“我没有那么多的试错机会,也许是我害怕,我接受不了挫折,没有重整旗鼓的勇气,所以我逼自己做到最好。”
唐天和的眸光像即将熄灭的火苗,垂死挣扎着。
“我可以陪你面对啊,你的荣耀,窘迫,我都见过的啊。你不信我对你的喜欢有那么坚定,是吗?”
她摇头,“假如将来遇到别的矛盾,需要我放弃你时,我也会像现在一样毫不犹豫。对我来说,不是你没有价值,而是走我自己的路比你更重要。”
火光彻底暗下来了。
“班长,你真的很好强。”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我一直很听你的话,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转身走了,冯清莹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
后来阮季星听沈轲说,唐天和那天喝了个烂醉如泥,抱着楼底下的电线杆子疯言乱语。
“如果不是怕被人找到宿舍来,我们宁愿装不认识他,把他丢那儿。”
沈轲说归说,那晚还是和徐玮一左一右地架着他架宿舍,等他将胃吐空,又给他打了地铺——实在没办法把他弄上床了。
她有些迟疑地说:“你身边人怎么接二连三地经历分手和被分手?”
先是徐玮,再是程世镜,接着又轮到唐天和。
像是陷入了某种诅咒。
沈轲说:“你不如算算,你们班一年下来分手的有几个,还在谈的又有几个。”
她一想也是。
“世上的人大多聚了又散,要么关系淡了,要么撕破脸,一刀两断,失恋的痛苦也就这一阵子,唐天和会走出来的。”
也不知道徐玮那俩的互相消耗,和唐天和这个断崖式分手,哪种更令人难受些。
沈轲看着她,“说得像是你体会过失恋的痛苦过似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再说,没分过手,也跟好朋友绝过交。”她说,“但我后来释然了,乐极易生悲,苦中也能作乐,悲伤、快乐都是一时的,生活才是永恒的。所以我挺能跟班长感同身受的。”
他说:“你先别感同身受,我怕你也想跟我分手。”
阮季星:“……”
她笑着亲亲他,“还怕吗?”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
她又亲了一下,“这样呢?”
再亲一下,小鸡啄米似的,“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