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瞥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看风景。
郭教官的到来简直是及时雨。
阮季星感觉到身上那道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移开了。
她松了口气。
接着,沈轲朝郭教官走过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待教官看毕,他就走到外围了。
郭教官呵道:“一群人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他们迅速凑拢。
“以后在我来之前,就要把方阵排列整齐,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声音这么软绵绵的,中午没吃饭啊?”
他们拔高音量:“吃了!”
“我再问一遍,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既然都吃饱饭了,耳朵也听得懂,那就站立军姿十分钟。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双手贴住大腿外侧,不要驼背。”
阮季星:“?”
一上来就这么猛吗?
阳光炙热,才站了一会儿,小腿肌肉发酸,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奈何两位教官不断巡视,根本动弹不得。
和正受“酷刑”的他们成直观对比的,是不远处的沈轲。
他坐在树荫下,握着一瓶水,一副看戏的姿态。
他凭什么可以不参加训练?
一个小时,就是反反复复地练习立正稍息,站军姿,水都喝不上一口。
郭教官说的是:“你们把这次站好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东倒西歪了,就让你们去喝水。”
阮季星快不行了,汗如雨下,她又渴又累,只能靠咽唾沫缓解喉头的干涩。
趁着教官们不注意,她小小地活动着脚掌。
好酸。
“不要乱动!”
她吓得又绷直了。
站了不到两分钟,阮季星两眼一闭,浑身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女生及时扶住她,队列里嘘声一片。
“安静,继续!”
何教官看了看她的状况,说:“应该是中暑。”
阮季星双眸半睁半阖,神色虚弱。
郭教官冲沈轲喊:“那边那个男生,扶她去医务室。”
沈轲大步跑过来,搀着阮季星的胳膊。
他的模样在她视线里变得模糊,力道是清晰的,她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靠住他。
出于军训的需要,操场边临时搭了个医务室。
阮季星闻到若有若无的洗衣液香味,经由初秋阳光一烘,带着点温暖的气息,令人想到刚洗好的床单,被抻平、晾晒。
是沈轲身上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久远的,与此不太相关的东西。
赵若华平日住阮家,季曼问过,她儿子一个人在家怎么照顾自己?
“他会洗衣服、做饭,等我回去,再打扫卫生。”
季曼这时瞥向阮季星,她很敏感地说:“你不能拿别人家的孩子跟我作比较,我会唱歌跳舞弹钢琴,还不够吗?”
“嗯,唱歌跑调,跳舞肢体僵硬,弹钢琴只会小星星。”
阮季星恼羞成怒:“妈妈!”
“好了,星星,逗你的。”
季曼安抚地朝她笑笑,对赵若华说要她叫沈轲中秋过来吃饭。
那年中秋,是阮季星第一次见到赵阿姨口中的,独立自主的好儿子。
中午,季曼邀请住家阿姨同桌用餐。
两个小孩则被安排坐在一起。
沈轲坐得十分端正,唇线抿得紧紧的,谁开口,他的视线便追随谁。
而她看着他的袖口。
磨损得厉害,有根线头崩开了,要破未破的,但胜在干净整洁,不招人嫌恶。
半扶半拖地,出了操场,阮季星听见沈轲说:“别装了。”
她气若游丝地说:“你居然这么诽谤一个病人。”
男生扯了下唇,嗤笑出声:“你装病的手段早就玩烂了。”
刚上初中那会儿,阮季星的数学格外差,沈轲来沈家的时候,季曼就拜托他去陪她写作业。
美其名曰是陪,实际上就是盯。
她属于成绩越烂越不想学的类型,得要有人管。
肚子痛,头晕,想吐,什么病她都得过了,其实就是不想写数学题。
和她斗智斗勇那么久,他还能不知道她的小把戏?
阮季星站直了,抽回手臂,“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没那么无聊。”
她将信将疑。
他淡声说:“还是去找医生开点药吧,你脸色确实不好。”
阮家破产前的十几年间,阮季星没吃过半点苦,确实受不住这么晒。
每年军训期间,都有一帮中暑的学生,医生已经轻车熟路。
叫她吹会儿空调,给她开了两支藿香正气水,便去忙别的了。
就这片刻功夫,又送来几位“病号”。
沈轲把座位腾出来,避到一边,侧靠着墙角,像是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