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太后薨逝对康熙的影响就大,失去至亲的悲痛真真是旁人说什么都没法缓解的,就得靠自己慢慢消化。
这些天康熙天天在太后灵堂前守着,不外乎也是一种情绪宣泄的渠道。
悲伤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没由来的愤怒,这种愤怒来源于对于生命流逝的无奈。太后的薨逝何尝不是在提醒康熙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六的人了,再过几年就该做六十大寿了。
要知道,先帝爷只活了二十四年,太宗皇帝寿数也就在五十二。自己的兄弟也已经都走在自己前头,要说康熙不怕那纯粹是假话。
他老人家现在就是又悲伤太后扔下自己先走了,又害怕过不了几年自己也得走上这条路。
怕死吗?其实年轻的时候真不怕死。一腔热血什么事都敢干,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年轻就非咬着牙把鳌拜拉下来又收了三番。
不怕死吗?等到年纪渐长就知道厉害了。眼睁睁的看着脸上手上的皮肤不在光滑,以前拉得开的弓如今挂在墙上都落灰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精力和生命渐渐流逝,却又怎么都抓不住的惶恐是无法对外人言的。
现在噶尔臧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撞上来,不是找死是什么。康熙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去,着统领衙门和宗人府,把噶尔臧给朕抓了。”
“嗻。”动用了宗人府却不让理藩院的人出面,这就是说皇上不打算迁怒蒙古和喀喇沁部。
这件事不管办到什么程度,都只跟噶尔臧有关,这是皇上要收拾不懂礼法没有人伦的女婿,跟朝廷和蒙古之间没有关系。
胤俄是半夜从被子里被挖出来的,从前院到后院一层一层的传话,忠顺过来的时候连鞋都没穿好。
站在廊下轻轻敲窗户,把在外间守夜的海棠给叫醒。海棠点了蜡烛站在外间故意发出一点动静,等听见里面有点声音了,这才推门进来。
“爷,外边巴海大人等着,说是宫里传了口谕下来,让您带着人往理藩院去一趟。”
话说得不那么清楚,但足够禾嘉跟胤俄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噶尔臧毕竟是郡王,统领衙门晚上当值的总兵怕镇不住场子,这才叫了巴海,让他来找胤俄。
巴海是前年回到胤俄身边的,领了左翼卫的官职,正三品的武将负责衙门里具体的事务。巴海本就对庶务擅长,现在跟在胤俄身边,就是他放在统领衙门里的大当家。
“当心些,别怕得罪人。蒙古那些王公也就是明面上硬气,其实内里都虚着。”
大晚上的要去抓人,禾嘉也跟着起来了。往鲜少能主动伺候一回人的十福晋,这会儿一边给胤俄系腰带一边低声嘱咐。
“反正先顾着自己,噶尔臧身边带了不少身手好的侍卫,你要小心。”
禾嘉那天把端静从理藩院接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噶尔臧这人不老实。奔丧而已至于带那么多好身手的侍卫?看着就不对。
不是说他非要趁着这次进京闹出什么乱子,但从他这个行为就能看出来,他对京城是有防备的。为什么会防备呢,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呗。
“姐姐放心,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胤俄笑着看禾嘉在自己腰间来回摸的手,“要不姐姐跟我一起去。”
“行啊,那你等我会儿,我换件好骑马的衣裳。”知道胤俄是故意的,禾嘉答应得一个磕巴都没打,还真转身作势要去找衣裳。
胤俄哪里敢真的带她去抓人,手忙脚乱抱着人塞回被子里不让乱动,自己三下两下把衣裳鞋靴穿好,“我把赛音带上总行了,有他在姐姐放一万个心。”
有了禾嘉的提醒,巴海带去的人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噶尔臧身边的侍卫给制服住,唯一一个壮实得像一座小山般的汉子,硬生生挣脱三个压着他的人,也被赛音给降服了。
噶尔臧身边带的人不少,把人全抓住免不了闹出动静。其他院子有人出来看,却被胤祹带着宗人府的人给请了回去。
其他部落的人一看出动了宗人府,就知道这是万岁爷自家的事。强忍住好奇心一个个都缩了回去,这种时候谁都不敢冒头,一个个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又关上门缩回被窝里去了。
噶尔臧是从被窝里薅出来的,自然那被窝里不止他一个人。
宫里还在给太后办丧礼,他这个公主额驸就敢办下这等大逆不道没人伦的事。也别拿端静公主的事来说,光是今晚这一件撸了他的爵位都算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