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仿佛出现了皑瞳写信时的挣扎,他左手持笔,写下每一言每一语。字迹时而清晰,时而潦草,仿佛他的内伤仍在间歇的发作……
我不伤心,早就料到他会写些什么,只是泪水还是汹涌的流出。
爹娘就那样离去,哥哥姐姐也消失无踪,我习惯了这种孤独漂泊没有安全感的生活。
我不在乎皑瞳怎样解释我与他的关系,不管他找到怎么样的理由借口,怎样编造谎言蒙骗我,我都不介意。可我无法忍受他对我决绝的言语,“……身体好些就迅速离开黑焰宫,正邪不两立,儿时令尊的救命之恩皑瞳今日已全部偿还,所有令尊曾传授过的剑法也已全部告还给释然姑娘,不再相欠。下次见面,必定誓死拼杀,绝不留情。”
这么幼稚的谎言都能编造出来,我暗暗冷笑,真是破绽百出!
我挣扎着起身,冷静的连自己都大为吃惊。如果他不认我,那我还在这里等什么,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所有的恩情他都已经偿还给我,现在即使是死也与他无关!
“姑娘,你现在还不能起来。”蓝茵担忧的喊叫,扶住站不稳的我。
“怎么了?”幽涣从门外冲进来,奔至我身旁,紧紧搂住我。
我用力挣脱开,冷冷的吐出每一句话,字字清晰的令人惊讶,“没事,皑瞳说的很对,正邪不两立,他的恩情全部偿还,我更不想亏欠黑焰宫什么,免得下次厮杀之时畏手畏脚。”
“小哑巴,你!”幽涣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不认识我一般。他俯身拾起我丢在地上的信笺,眼神越来越肃重。
现在的我,真的只想回到烟峭山,回到逍遥门,原来报仇也可以是件让人消受不起的事情。那不是挥挥剑,单纯的性命问题,还牵扯着人与人之间的丝丝缕缕。
从黑焰宫的地室出来,见到久违的阳光,我像棵饥渴温暖的植物,大口吞吐着新鲜空气与光明。
幽涣跟在我身后半步,生平头一遭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的走着路。
突然他轻笑道,令人销魂的声音,仿佛醉了一样,“你该不会一回到逍遥门,就带领所有正道中人来大举围攻黑焰宫吧!”
我冷冷瞥向他,警觉的把手放在腰间的剑鞘上,却在看到他脸上黯然失落的神色的瞬间,愣怔在原地。半晌,我才回答,“正道与黑焰宫的恩怨,我原本就不想牵涉进来。再说,就算要灭黑焰宫,不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也一样可以达成。”
现在我要重新收拾起对黑焰宫、对幽涣、甚至是对皑瞳的敌意与防备,从迈出步伐的那一刻,我们便不再是朋友,恩断义绝。也许,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们根本就不曾是朋友,只是报与还的单纯关系。
他终于收敛忧伤,脸上寒意乍现,轻哧一声,“真不愧是正派人士,说起话来也是这样大义凛然正义十足的,不过你即使带人来,恐怕伤亡惨重的也是你们!”
我不想再与他争辩下去,我的原意本不在此,只是不知不觉的把对皑瞳的怨恨发泄在了幽涣身上。
“幽涣,”临别前我转过身,终于还是放不下最后那个疑问,“你见过皑瞳的真面目吗?”
他愣了一下,突然魅惑的笑起来,“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呢?”他正色,脸上突然浮现不解的神情,“我只在九岁那年见过他的脸,那也是唯一的一次。皑瞳生活的很辛苦,时时刻刻隐藏自己……”
“他的手臂呢?”我垂下眼。
“我们在黑焰宫前发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受了多处伤,右臂已经开始腐烂,我不得不断了他的手臂!”幽涣皱眉道,仿佛回忆中的那一幕,至今仍然让他心存余悸,“至于他受伤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
“那他现在的伤势呢?他到底中了什么毒?黑焰宫不都是用毒高手吗?他怎么会中毒?”我一连串的疑问。
“哼!”幽涣不屑的挑挑眉,“怎么用毒高手就不会中毒吗?这么说你们逍遥门以剑术著称,门人就不会受剑伤吗!如果他毒发身亡,不是正遂了你们这些正派人士的心愿了吗!”
我不说话,心中百般滋味交杂。
幽涣看着焦虑忧心满腹怨气的我,突然不忍心,妥协,虽然依旧不从正面回答,“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看着他的!”
若隐若现的夕阳光晕,我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最后转过身,深深的直视幽涣,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我紧抿双唇,这算不算是告一段落,把皑瞳收藏在我心底最深处吧,因为我再不能做其他,我不能惹火上身,把逍遥门陷于不义。
“就到这里吧,从下一刻起,我们就是敌人了。”我驱散心中淡淡的无奈与哀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才真的体会到这句话的真实感受。我要与这段旅程告别,继续做一个更加坚强牢不可催的薛月凝,或者释然,我要报仇,把债要回来,两不相欠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