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这样的人……寒冷侵袭全身,我转身几个跳跃,像十年前,爹娘带领我们一样,再次逃离了故居。
“释然姑娘,昨晚睡的怎么样?”
一推门,便遇到贺惊桐。他依旧一身白衣,面若朗玉,清秀淡雅似水墨画。
“还好!”我略一犹豫,打着手势,虽然知道此时脸色比平时还要惨白。眼中不觉又浮现昨晚的画面,他早已知道我不能说话……
他迟疑片刻,而是深深盯着我头侧的白玉钗,没有再开口。
昨晚自故居回来,我几乎一夜没睡。那银色面具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老房子,而且看似很熟悉那里的构造,他与我家有什么渊源,难道又与十年前的仇杀有关……只是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我植入他小腹中的那一剑流流血,只是皮外伤。以我的内功修为,更不可能让他吐血,他根本早有内伤……
我的脸色历来苍白,祁川很清楚,他没有多问什么,眼中有些迟疑,却依旧用灿烂如烟花的笑容迎接了我,“释然,多吃点菜。”
我抬眼看他,他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出口,这样温暖的笑,仿佛昨晚那个微醺醉意、喃喃说着令人心碎的话的人,不是他。我垂下眼,舔舔唇,各般滋味混杂在一起,只能柔和的扬起嘴角,点点头。
他眼中立即放出奇异的光彩,心满意足的看着我。几日的隔膜不见,他一只手从桌下伸了过来。
“师兄,”施琳珊高声打断我们,怒视着,“我们在这耽搁的差不多了,不如一会儿就起程吧!”
“琳珊,这……”他转过头,愕然的看看我,“我们又没有要事在身,而且释然……”
“够了!”琳珊娇声怒斥,“我们下山是为了下月十五的武林大会,是游山玩水,这个破镇子待了三天还不够吗!这又不是我们的故居,为了她一个人就让我们全体耗在这吗!”
祁川脸上忽现阴云,声音阴冷,“琳珊,你说的什么话!”
施琳珊一拍桌,站起身直指着我,她看着我头侧的白玉钗,忽然有些哽咽,“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你失去了爹娘,就要抢走我半个爹娘。那是你的故居,你自己的家仇,却要我们跟着你被牵涉进来。你想当然的报仇,到底有没有替别人想过,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也许逍遥门也会卷入纷争!”
她的高声呵斥引得旁人纷纷对我们侧目。
我却苦于不能说话,无法为自己辩护些什么,可即使能开口,她所说也句句属实。我又想起临行前师母的话,她语气虽严厉,却字字为我着眼,没有一句责备。施琳珊她并不知道我的仇家,可不论是谁,也许都会给逍遥门带来麻烦,如果能如师母所愿,查到是南宗剑派的某个孽徒,君寂风就一定会还我公道,除了我这个当事人,又有谁能够证明我所言非虚!即使君寂风还我公道,逍遥门与南宗剑派的关系就不会受到影响吗?只怕平静的表象下还有暗流。我真的从未替别人想过,只要能报仇,我不惜牺牲自己,却没有想过,也许也会牺牲关心我的人。
“施琳珊!”祁川猛地站起身,低沉的怒吼着,“这些话轮得到你来说吗?一个众人捧着的千金大小姐,你有什么资格揭别人的疮疤!”
施琳珊像傻了一样,愣在那里,眼中渐渐湿润,晶莹的泪珠,沿着雪白的面颊滚滚而下。她发泄般的拂掉桌上的盘碗,恨恨的看着我,“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她转身,像一团火焰,奔出了客栈。
“喂……”祁川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却没有跟出去。他回身看着我,“小月,她说的是疯话,你别理会她!”
只有祁川了解我,只有他知道,我会把每一个说过的话,都默默的记在心中,管它是垃圾是精华,是伤害还是快乐,我都会敏感的牢牢记在心中。不是我想,而是,我就生成那样。
我默默的望着施琳珊转身离开的街角,已经不见人影。我打着手式,“你快去找她!”
祁川注视着我的眼睛,有些话手势是打不出来的,这些年他都是从我的眼睛读懂我。
我缓缓眨眨眼,转过头,没有微笑也没有眼泪。
“让贺大哥见笑了,”他一抱拳,又疾声嘱托,“贺大哥,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小月。”说罢才飞身向施琳珊离去的方向追赶。
我心中一惊,不知贺惊桐会作何感想。
我看着桌上地上的狼藉。低下头,也能感到众人指点的目光,不过已经习惯了,在山上,众位师兄弟就是这样对我复仇雪恨的想法,暗中指指点点,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还想着报仇……